一親芳澤 - 邁克

一親芳澤 - 邁克

二十多年前陳輝揚(《號外》編輯,不是音樂人陳輝陽)介紹我看《琴挑》,說是書生和道姑眉來眼去的淫戲,包保正中下懷──是的,我的名譽一向不大好,朋友都認為無謂浪費時間誘導我改邪歸正,反而齊心協力慫恿頹唐的放縱。那時崑曲復興運動尚未展開,難得目睹舞台演出,精神導師塞過來一盒珍貴的錄影帶,我當然恭恭敬敬欣賞。這之前有幸在大會堂看過《迎像哭像》,完全不過電,知音人如癡如醉,半票觀眾只顧着偷窺坐在台下的葛蘭女士。雖然自幼受粵劇薰陶,稍長又瘋狂迷上越劇,並不表示手上有御賜的戲曲百合匙,可以輕易打開不同劇種的大門──口操流利普通話和純正粵語,面對湖南人和溫州人仍然只能口啞啞。抽取自《玉簪記》的《琴挑》不錯十分精彩,但沒有順利打通我的經脈,連正牌華佗也束手無策,令人心灰意冷。
此後很長一段日子,我躲在野人國自暴自棄,以為自己與崑曲今生無緣,永遠進不了那座纖美潔淨的幽室。也不特別惋惜,味蕾既嚐不出Laduree鎮店千葉餅的好處,天天吃祥勝的拿破崙蛋糕就心滿意足。直到近年看到不同版本的《牡丹亭》,遲鈍的耳朵和眼睛才如夢初醒,終於領略崑劇的高妙,漸漸在最優雅的曲藝廳找到一個舒適的座位。這天下午在港大聽岳美緹的講座,講的正是《玉簪記》,兜了幾近四分一世紀的大圈,到底又繞回來了。她一邊唱一邊解釋,手勢如何配合心情,身段如何傳達詞義,台左台右三番四次拋向正中的關目,怎樣憑空搭建一道窄門,以便人物貓身潛進裏面一親芳澤……聽着聽着,雙眼不禁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