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換一個角度,中國一切負面新聞,其實都是黑色幽默劇。
像這一宗:在長途火車上,一名貴州民工情緒不安,大吵大鬧,嚷着要跳車。列車長為了避免干擾乘客,用六厘米寬封紙皮箱的膠紙,連雙臂和腹胸,緊緊的粘綁成一具活木乃伊,民工的雙腿不停抽搐,乘客說:不行了,可能出事了。車長大喝:「出了事,我負責!」沒多久,民工就斷了氣,火車半路停下,搬走屍體。
大陸網民說:這是一宗悲劇,呼籲律師為死者討回公道。
中國怎會有悲劇?這只是一場黑色幽默劇。中國的公共場所,從酒家到戲院,時時有這等喧嘩吵鬧的狂徒,不是天生嗓門畸大,就是愛認威的自我中心風頭人。乘長途火車,出了一頭喧嘩的怪物,列車長挺身而出,鎮壓下來,人心大快。
西方人士會說:向他規勸一聲不就得了嗎?何必要用這樣極端的手法?然而在中國人社會,大家都知道,刁劣的習性是「規勸」不了的。在奶粉裏下三聚氰胺,「國家」也不知規勸過多少次,哪裏會聽?漸漸罰款也不怕,因為他有錢。一個偏激的民族,對付自己,自有偏激的法子。膠紙粘綑起來,把這個喧嘩者「和諧」掉,還一車清靜,火車的乘客,如果有道義,該馬上籌款五百元,打賞這位車長。
弄死了人,怎樣解釋?有。中國人有一條邏輯,叫做「好心做壞事」。列車長跟這位民工無寃無仇,為了保衞乘客安寧,完全出於好心。生物知識不足,才失手綑死了人。做火車司機,只須機械常識,沒有說要持有人體生理學學位。連毛主席當年的大躍進,餓死六千萬中國人,也只是一個偉大領袖「好心做壞事」的「失誤」,大陸的人權律師,應該優先為這位以充滿創意的手法維護車廂和諧的列車長辯護。
至於這位民工的生命價值呢?第一,中國人的生命值幾文錢,人人心裏明白。第二,這個鬧事者本來就嚷着立志要跳車自殺。如果任由跳了車,反正一死,隨時讓車輪輾成兩段,列車長綑成一隻水糭,反而保了一條全屍。死者親屬,還該感謝列車長呢。
換一個國情的角度,就發現中國絕無悲劇。如明末的抗清「愛國」將領袁崇煥,被崇禎皇帝下令凌遲,史書記載,動刀之時,萬千中國人湧上去,一文錢一小片,買他割下來的肉。這樣的場面,也有黑色幽默──刀斧手一刀重、一刀輕,肉卻通售一文錢一片,顧客有沒有得向消委會投訴?吃了虧的苦主,我買的一片比他小,有沒有向監刑官請願?肉買回家,煎蒸如何下鍋,有沒有美食家指導食法?想到這裏,不禁大笑。閱覽中國人自我製造的悲劇,笑,而不是流淚,是一種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