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治黨 - 陶傑

書生治黨 - 陶傑

代表工商利益的富貴黨,直選輸光,以前的一位學者智囊說:這個黨只是一群富豪聚在一起謀利,他曾經提出的一些「建議」,都不獲接納。
這位學者當天加入工商黨,重金禮聘,職稱總幹事,姿態甚為矚目,後來不歡而散,現在外地的大學教書。
他為什麼當初要加入這個生意佬的政黨呢?也許滿懷理想,以為學有所用,可以做以前哈佛出身的基辛格。
但中國人社會畢竟不是美國。中國人模仿美國,都只學得表面的一套,美國人發明了白宮ThinkTank這回事,當香港的商人富貴黨,手上有了幾文錢,到美國「考察」了幾次,發現咦,人家的政黨,像大企業一樣,也有一個「研究發展部」,也就是所謂RandD呀,於是像香港特區政府下令「引進」電視的高清頻道一樣,他以為這是世界潮流,數一數,自己夠錢,覺得自己也應該有。
然而就像換一部新手機一樣,當初買回來新鮮,幾百樣功能,從電子遊戲到攝影,哪個用戶頭三天不捧着手機猛按?三個月後就覺得無味,開始有遺棄之想。
富貴黨由一伙商人組成。首先,他們本來就身家億萬,比這位學者有錢。在香港,誰有錢,誰有終極的發言權。第二,商人而有一鋪從政癮的,必定不甘其他商人之蟄伏低調,不會是謙虛的人,從前恒生銀行的大老闆何善衡老先生,是一位謙謙君子,畢生都鼓勵年輕人自食其力,多儲蓄,「何伯」是不會在街上拉票,直選,向路人推銷自己,說「我最叻,我比其他人都行,請投我一票」的吧?商人如果組黨,必定是有錢佬之中最傲慢而「招積」的性格,他們心底根本不相信有什麼「學者」能比自己聰明──如果「智囊」的見解真的超卓,他們早就是跟自己一樣的成功人士了。深想一層,要智囊來何用?
當初高薪聘一位智囊,像在米蘭買一件名牌一樣。所以這位學者早該有心理準備,固然不必「書生報國」,也勿以為「學者治黨」──這個黨永遠是一盤私幫生意,他不需要你的「建議」,幾年禮聘的合同,只須陪着飲紅酒食魚翅附和打哈哈,就不會有賓主不歡而散的問題。
民國年代,有一位大和尚叫印光法師,他說:「一切凡人,俱有二病:一曰狂妄,二曰愚癡。狂妄者謂我本是佛,又何須唸佛。」富貴黨的老闆,本來也像佛教徒,他也想找智囊,但後來轉念一想:我不就是如來佛祖了嗎?要顧問來做什麼?這就是印光法師說的人生二病之一,你不信,硬以為請你回去是教他一心唸經的,你可不就是愚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