訃 文 - 蔡瀾

訃 文 - 蔡瀾

「一樂也」精品店,交給阿程經營,因為姓程,大家給的外號為「咬金」,工作範圍似校長兼敲鐘,購物送貨,一腳踢。
店中擺着很多楊逸丰的瓷器,細膩之中帶着粗豪。像那隻母雞,一片片的羽毛都是小心地黏上去,再燒出來,連母雞身後的兩隻小雞,也一樣精細,一般工筆式的作品都很容易流入俗套,但楊逸丰的,是藝術品。
昨日巡查業務,聽阿程說:「楊逸丰遇到車禍,死去了。」
「嘎?」我愕然:「才二十七歲人呀!」
「請你寫一篇訃文紀念他吧。」阿程說。
「我只認識他的作品,與本人不熟,不如由你來寫。」
阿程點頭,今天交了一封信給我,看了頗為讚賞,因為動了真情。我吩咐阿程:「就燒了給他吧。」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逸丰大哥:
在公路上,你駕摩托車來載我。你回頭問我:「你想,我大概什麼時候,才有能力買架汽車來接送你呢?」
我回答:「你的基礎打得很好,只要繼續努力,創新,很快就能做到。」
收完貨後,你請我在你家裏吃飯,但無時無刻,你都會回頭看你那未完成的作品,起身,回來時,手指沾滿了泥漿,手中拿起筷子再吃,看到你那全神貫注雕塑的樣子,真吸引人。
你還記得嗎?有一天我要做一個木架子,你又把我載到廠裏找沉船木,我們兩人爬進木堆中拉出一塊,突然,嘭的一聲,木堆倒塌,塵土飛揚,你我都變成兩尊泥人,大家指着對方大笑。
現在,國內逐漸由汽車取替摩托車,你終於有條件買了一輛,但我沒機會坐。八月二十七日那天,你沒把我接走,但上帝把你送走了。安心上路吧,我的楊逸丰大哥。
你的戰友咬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