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之謎 - 陶傑

電腦之謎 - 陶傑

奧運開幕禮的「冒唱事件」,許多人都說:只要申報說出來就可以,但不要隱瞞。事情砸在張大導演上面:他在記者會上說,最令他感動的,是小女孩林妙可的歌聲。
「張天師」變成替「國家」撒謊的罪人,遭到網民聲討。但是大師的品格,會不會卑劣到故意指鹿為馬的地步呢?這一點有點令人懷疑。
張大導是藝術家,然而在中國,藝術家能生存,必須同時是政治家,藝術家能做到北京奧運開幕禮的總兵頭,得到中國信任,但同時又要向國際負責,張大導必須還是一位大政治家。
記者會上,說林妙可的歌聲最感人,在字面技術上,張大導沒有說謊,因為「林妙可的歌聲」這一句,不等同「由林妙可本人的喉嚨聲帶親自發出的歌聲」的意思,正如「她跟他上了床」,可以只是純粹的上床──上了床,五秒鐘,大家就下了床,或者上床純粹睡覺,聽的人多心,是自己有歪念。
中國的習副總,囑咐曾蔭權,要「親自過問」,就是不許你曾特首動嘴皮扮唱歌、幕後由馬術專員林煥光頂音的意思。親自唱,就是欽點你本人來唱。學語言要講精確,也就是precise,大家都做差不多先生,做事都馬馬虎虎了,這樣不好。
還有就是這許多節目,李寧吊威吔,人肉活字演員包尿片、太監鄭和下西洋的場面,個個都感動,為甚麼個個都不講,只用一枝紅外線的螢光筆,故意highlight林妙可小妹妹的疑似歌聲,睜眼向全世界說謊呢?
這是沒有經歷過辦公室政治的外行話。中環行走的寫字樓動物都知道,辦公室是一個明爭暗鬥的地方。A是行政總裁,B是他的副手,當A向公司下訂單,採購了一批電腦,電腦其實是一批在深圳翻版冒製的聯想牌次貨,店子是行政總裁A的妹夫開的。公司傳聞:A在採購的時候不但關照親戚,而且還其中「落格」了一筆。
大家都很不忿,但A有很大的淫威,誰都不敢得罪,怎麼辦?
這一天,公司的董事局全體來參觀,巡察業績,檢視公司的最新設備,行政總裁A位高權重,委派副手B來向董事局做presentation。
B對着董事局全體股東,一本正經地說:「過去一年,公司在我們CEO領導下,發展迅速,士氣高昂,特別令人鼓舞的是:公司增添了一批最新、最漂亮、最好用的電腦,人人都愛不釋手。」
董事局的其中一個,不巧也是MIT畢業的電腦專家,一番話,勾起他的興趣,他走到桌子前面,仔細端詳:「買了一批新電腦呀?咦,就是這個牌子?」敲打兩下,按下keyboard。
醜聞隨即揭發,A君炒了魷魚。同事在公司開香檳慶祝,大讚副總裁為民除害。這時,B君搔搔頭,天真而無辜地說:「我真心覺得電腦是最靚最靚的,我沒有說那是真版貨嘛──」
這時,你也會猛擂他的頭,笑罵:「仆街,重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