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烹飪 - 程步奎(詩人學者)

土耳其烹飪 - 程步奎(詩人學者)

雖說土耳其是個世俗化的國家,盡量強化政教分離的政策,甚至跟着法國人有樣學樣,不准學童在學校戴穆斯林規定的頭巾,你走到街上,卻找不到一處販賣豬肉的肉鋪,也在飯店菜單上找不到一項豬肉的菜式。法國人喜歡的鄉村肉醬、德國人鍾意的煙熏豬蹄、意大利人念茲在茲的帕瑪火腿,好像都與土耳其食品無緣。我甚至懷疑,全土耳其找不到一頭豬,要是有的話,大概在動物園裏,即使不能享受熊貓級待遇,總可媲美河馬與長頸鹿,優游自在,永遠不會淪落到人類的飯桌上。
也許是我觀察得不夠細緻,沒有進行科學的調查研究,沒到寥寥可數的法國餐廳去進餐,也沒探訪過不知隱藏在何處十字坡上的中國飯店,因此,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些土耳其愛國分子,堅決執行土耳其國父凱末爾的政教分離政策,跟伊斯蘭教義對着幹,津津有味地享用一客龍蒿肉桂豬肉卷配松露油拌白蘆筍,或是風捲殘雲一般地饕餮一餐紅燒蹄膀或京醬肉絲。
土耳其菜以牛羊清真為主,炙烤燉煮都有,也吃魚。蔬果種類不多,以黃瓜、番茄、茄子、豆類為大宗,綠葉蔬菜較少。正餐一般分三道:冷盤小吃、熱盤小吃、主菜,其後有甜點、咖啡。主菜的烹調方式比較簡單,炙烤串燒是最常見的,烤羊肉塊、烤牛肉塊、烤魚塊、烤全魚、烤羊肝……,吃來吃去,吃得滿口都是炭火味,味蕾都打了結,喪失了品嘗「細雨魚兒出」那一類細緻菜肴的能力。
炭火烤羊肉、烤羊肝、烤金槍魚,好不好吃呢?有的還真好吃,我就有過「此烤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的經驗。去過一家遠近馳名的肉丸店,其實就是烤肉店,只賣炙烤的羊肉丸。所謂羊肉丸,並非圓形丸狀,而是二指長寬的肉條,在炭火上烤得噴香,外面稍微帶點焦意,一口咬下去,滲出肉汁雋永的馥郁芳香,啊呀,那滋味之鮮美,讓我想到了童時在台灣嚮往的蒙古烤肉。不過,童時嚮往的美味,只是嚮往,從來沒實現過,後來吃過的蒙古烤肉不是嫌它亁,就是嫌它腥,要不然就是調味料太多,嘗不出肉的原味原香。土耳其的烤羊肉丸卻是人間美味的現實,使我情不自禁,一口氣吃了八條。沒有肉腥,沒有羶氣,只有舌尖傳來連綿不絕的鮮味,以及咽下喉嚨時感到滋味雋永的難分難捨。在貝優魯區的一家夜店裏,嘗過一客炙烤羊肝,鮮味濃郁強烈,像尚未稀釋的玫瑰露,卻也實實在在的,是原汁原味。
認真說起來,除了一些特色菜,土耳其烹飪是難登大雅之堂的,無法與中國菜、法國菜、意大利菜等,爭一日之短長。倒是有些冷盤小吃,如葡萄葉卷油飯、黑蜆油飯、夾沙豆糜、燒茄鯗,確有獨到之處,值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