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人 - 蔡瀾

府城人 - 蔡瀾

從汕頭到潮州,從前路途遙遠,當今有了高速公路。走得快,不到一小時就抵達。
汕頭開埠至今只有一百多年,沒什麼文物古蹟,但潮州不同,從唐朝開始已有文化,稱為府,潮州人叫自己為府城人。一千多年來不斷建築,本來應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古都,但也沒有什麼文物。
為什麼?那是經過文化大革命徹底地破壞,那種摧毀力比原子炸彈更厲害,連人性也消滅,還談什麼文物?
大舅是金山中學的校長,文革時被一個他開除過的壞學生誣告,槍斃了。一生把性命獻給共產黨的二舅,也幻想破滅,他站在湘子橋上,望着急流,向我說:「再有一次文革,我就跳下去。」
看大陸目前的經濟繁榮,是走不了回頭路的,但上一輩的都已成為故人,有連絡的是二舅的兒子和女兒,大家互相一望,都已七老八老。
潮州的湘子橋是重建的,像佈景,不值得看,開元寺是唯一一個沒被破壞的古廟,可以一遊。
已經支離破碎,剩下殘軀的是潮州的飲食,但經文化大革命的斷層,懂得吃的人也不多,好在留着幾個老饕,潮州人叫為「老食剎」的,和他們聊起,喚回了一些古食譜的記憶,請他們重現,才能嚐到地道的潮州菜。
方師傅已在餐廳前面歡迎我們,他說:「中餐來幾個簡單的小吃,晚上吃響螺,才豐富一點。」
四小碟有姑蘇香腐、酸甜脆瓜、潮州鹹菜、油香椒欖。「來不及」,是炸香蕉,香蕉潮州人感到稀奇,所以來不及上桌就搶來吃,我們這種南洋長大的不覺得什麼,但金錢酥柑就精采了,原來是用糖醬了鮮柑,夾一片肥豬肉再炸出來。潮州春卷、家鄉苟果、糯米豬腸、鹹水果、無米果、魚餃湯、蘿蔔丸湯、鴨母撚、炸鳳凰豆腐,真是一點也不簡單。
【潮汕之旅.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