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好帽子才走 - 李碧華

戴好帽子才走 - 李碧華

美國一家餐廳發生車禍奇蹟。閉路電視拍得片段:──
一名男子本坐在窗口的卡位,一邊進食一邊看報。
忽然外面有輛車子「鏟」入餐廳。原來六十歲的女司機休克,車子完全失控。這個意外,把男子連人帶椅猛然推送至老遠的櫃台旁。四下因車禍毀爛不堪,滿目瘡痍──但男子只擦傷少許,沒生命危險。
驚魂甫定,才知發生什麼事。只見他伸展一下,咦,OK啦,還把撞跌的帽子撿拾戴好,若無其事地離開現場。
男子是個面目模糊普通人,生活平淡枯燥,生老病死……但見他「若無其事」全身而退,既羨且妒。
飛來橫禍,毫無準備,人人都有資格軟弱、悲傷、失常、崩潰、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呼天搶地、怨天尤人……表現得再不堪,情有可原。且身在災區一片狼藉,當然慌亂,有人還見血即昏。
你有朋友,有敵人,也有對手,發生意外處境窘迫,心中明白,或許某些人在看熱鬧,旁觀出醜。你要拼盡全身力氣,才「穩住」、「撐住」,優雅地微笑離場。
「若無其事」即是「有事」,只做到「若無」──臨危不亂,處變不驚,說來不過兩句話,卻需要半生功力。
他辦到了?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