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以外的 - 張灼祥(拔萃男書院校長)

寫作以外的 - 張灼祥(拔萃男書院校長)

GoreVidal接受《時代》雜誌訪問,指出作家不再,亦不會是社會的焦點人物,作品更好,好評如潮,亦難引起公眾注視。
愛寫作的人難免感到寂寞,雖云文章是自己的好,別人不去買來看,有什麼辦法,靠書評不管用,口碑起不了什麼作用。當昔日同窗劉天均來電說:「作品出版了,暫時沒有人寫一句半句評語,你來寫吧。」(其實不久之後,先後有名家,名教授為他寫了推介。)
我倒知道,這樣的寫一句兩句,對書的銷路沒半點好處。天均的文章有他獨特的風格;舊式文體,卻有現代人的新意,懂自嘲之道,卻又能放開懷抱。能達到這樣的人生境界,人生沒經過一番磨練、浮沉,寫不出這樣的文章來的。
可惜的是,天均一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他的好,他的執着,對廣大讀者而言,難引起共鳴了。不是說他的小說,散文不好看,先決條件是得先進入他經營的文字世界,在那裡仔細品味一下,才會明白他與眾不同的人生觀。
想告訴天均,寫文章,自己覺得開心便好了,可以不管銷路,不理評價。自得其樂,人到中年,該懂此生存之道。灑脫如天均,不會不明白這簡單道理的。

「書出版了,讓它自由吧,那是與自己無關的了。」我是想這樣的告訴天均,卻是沒法與他聯絡上。
其實要說的不是天均的文章,羨慕的不是他的才氣(他覺得自己是才子,有此自信,做人可開心多了),而是他所選擇的生活方式。
幾年前吧,天均大病過後,突然頓悟了,把一手辛苦經營的公司結束,開始過他的逍遙生活。從另一位同窗錦超口中,得知他有一時期,沉醉兒時玩意,上山捕捉小昆蟲:豹虎(又名金絲貓),那是六十年代流行的玩意,一個裝豹虎的籠(用植物的粗葉造出來,當時一個賣五角至一元)。
豹虎好打鬥,放了出來,就會與對手拼搏,是當年少年人的至愛玩意之一,豹虎易於收藏,書包內放上十個八個豹虎籠,輕而易舉。那時不知道天均也愛此玩意。沒想到多年後,到了不惑之年,他竟成了這方面的專家,而且還真的上山下鄉,到叢林找尋此小昆蟲,樂此不疲。他還要與朋友分享他的成果,錦超先後收過幾隻郵寄到他家的豹虎,他說不好處理,他不愛此玩意,得物無所用。
我是多麼希望天均不祇是把他的著作寄過來(我當然樂意去看他極具文采的小品),要是他送我幾隻豹虎我是不會拒絕的。我也可以重溫少年時喜愛的玩意。把豹虎從籠中放出來,看牠們鬥個你死我活。天均上山下鄉採回來的成果,我是樂意與他分享的。
天均留學歸來,祇在敍舊飯局見面。這些年來,祇有兩次而已。(倒是他每趟出書前總會通電話,他是有此習慣,祇許他找你,不許你找他。)
對他的近年生活,想法,祇能透過他的《風流近來,都忘了》,才得知一二。而這,也正是現代人溝通方式之一,要想知道對方多一點,看作品好了(要是沒作品可看,那便會是一無所知)。
天均的幾部著作,都愛用「風流」二字,像《豈是等閒風流》及《依然風流》,他大概是中了毛主席詩詞的毒,「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