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老人的朋友不可能沒經歷過與他們為早殘早舊早無用諸物搏鬥去留,芝麻綠豆卻兩敗俱傷的體驗。家母收藏垃圾的伎倆隨年齡增長已達化境,不單止她自己陳年裝載餅亁的膠袋或侄兒小時用過的飯盒,甚至我着傭人扔棄了的舊報紙皆可能從她的牀下底尋獲。
每次遇上垃圾爭執,心下許願求神,來到她這把年紀,萬千不要讓我變作類同人肉廢物收容所,最慘人到那個關節卻早已無覺。趁自己未踏上老人返童或老人死硬症,也趁loft裝修完畢,先自清理一下舊日以為寶:珍而重之舊情信、舊稿還有最要命又大批花去自己閒閒數百萬真金白銀在過去廿多年買下來的雜誌與書,當中不少更為硬皮貴書。再不抖出來扔掉,三、五、七年後相信自己動手也乏力。怎可能如此重,才不過一本時裝雜誌?那是意大利Vogue,八十年代中期一本起碼五斤,放在膝蓋上讀也會引來麻痺。也奇怪從前自己如斯投入,難怪老媽過去常打趣我買書的錢如有效投資,細屋換大屋大概起碼兩層山頂樓。
事實未誇張,八、九十年代的意大利、法國Vogue、Bazaar等等雜誌隨便在香港發售貴過今天大約一百元的兩倍,更是廿年前的兩百多元,平均一年買一千本,亁買刊物的一年支出足夠一層普通房子的訂金,租出去可自供了。當然,那個迷戀雜誌的年代從圖片文字得着的樂趣與意念滋潤又豈是房地產的利益得着可與比較?
它們一直隨着我搬來搬去,有朋友提議捐出送到內地一些學院圖書館去有益後輩。但過程十分繁複,自己已達能懶便懶能唞便唞的時辰,才犯不着煩,1,2,3!請村角廢物回收循環的阿姨來我們家搬了幾天幾夜,不是說笑,閒閒萬斤重;不捨得,細看那些不同年代去日紙上時髦,從前心醉繁花再看老土得打冷震,何必執着?再回頭,人生最樂只餘掏個空白亁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