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 住 - 陳也

留 住 - 陳也

家裏白事我是頭一遭兒接手,幻想自己是一台機器,啓動危機應變緊急掣,首先最重要是安撫母親。我母親腰骨不好,為老爸後事奔走,千萬不能勞動她。於是哥哥嫂子姐姐忙跑腿,我主力做媽媽的思想工作。三番四次斬釘截鐵請她放心,用錢不必煩憂,我們負擔得來。老人家失去老伴,想法出人意表,我老媽就是樣辦,她馬上嚷着要去申領綜援。我曉得這是喪親副作用,老人最需要的安全感驟降,事事就會往牛角尖鑽。不要說老媽她,我還未到老媽的年紀,已經很能體會,貪生怕死,敏感多疑,是邁向老年的必然考驗。
我對喪事儀式超抗拒,大概就是一種考試前的panic,我選擇不去面對,表面上就說,什麼儀式都是累人的虛招,最簡約的從那裏來往那裏去就最好。即是說,殯儀館休想做我的生意了。家人不是我這種怪雞個性,隨俗的那些手續,他們還是主張要辦。我想像到攙扶母親去看望老爸的遺容時我的臉色會有多青慘的。
我在護老院用手機拍下老爸沉睡的樣子,他是個我已經認不出來的老人。九個小時後在醫院插了喉的那個白眼半翻的就更陌生了。由是想到,媽媽的病容我接受得來嗎?打後我得好好看顧她瘦瘦的老臉,欣賞她的假哨牙笑容和那頭梳得清爽的短白髮。我要留住最親我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