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站的詩 - 張灼祥(拔萃男書院校長)

地鐵站的詩 - 張灼祥(拔萃男書院校長)

在倫敦某地鐵站內掛着詩人北島的作品《冬之旅》,年前經過,沒有留意那張海報,月前蒙北島贈送詩海報一張,上面印上倫敦市長字樣(表示贊同吧),地下鐵標誌書寫清楚:在地鐵的中國詩,海報左上角毛筆書寫了兩行詩句「是十二只天鵝/飛離冬天」(twelveswans/flyingoutofwinter)
中國詩人的作品在倫敦地鐵站出現,展示的那一首詩象徵意義或許大於實際效用。當地居民上班時匆匆趕路,大概少有閒情,會停下來,欣賞這首詩,遊客容或有此錯覺,在倫敦某一畫廊有展覽,卻又不知道展出地點。不管怎樣,在倫敦這大都會地鐵站掛上一首中國詩,由中文譯成英文的詩,十四行詩:「誰在虛無上打字/太多的故事/是十二塊石頭/擊中表盤/是十二只天鵝/飛離冬天/」這六句小品詩翻譯成英文,變成:who'stypingonthevoid/toomanystories/they'retwelvestones/hittingtheclockface/twelveswans/flyingoutofwinter/
列車仍未駛進站,要站在那裡,看見這一首詩,在冬日,一個人在旅途上,會不會想起點什麼呢。那意境,帶我們暫時超越了不見風景,不見天日的地鐵。
也曾有過一次詩配上畫的經驗(年輕時,以為寫詩輕而易舉),一眾文友,每人一首詩,自行把詩譯成英文,中英對照,找來幾位年輕畫家配畫,展覽就叫「詩畫展」,在美國銀行展出。來看的人多不多呢,不知道了,祇記得在展覽酒會上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雞尾酒,第一次喝那麼多杯酒,第一次醉得不省人事。那時年輕嘛,寫詩,有點感覺了,就該多喝幾杯,高興嘛。
今年是在香港第二次見北島,上一趟是九六年,十多年前了,出席一次為來自世界各地詩人而舉辦的詩歌節。北島有出席,一眾詩人各有各的風格,聚在一起希望對方可以聆聽自己書寫下來的聲音,到頭來是各自精采,很少機會一起探討詩的語言。某詩人朗誦自己的作品,缺席的詩人比出席的多,像一般的文學圈子活動,總有缺口,任人自由進出。
倒是某一個晚上到火炭大排檔宵夜,出席的詩人出奇的多,南美的、義大利的、德國的、法國的、中國的,當然也有香港的詩人,佔據了好幾張大枱,吃燒乳鴿、雞粥、郊外油菜、炸豆腐,一眾詩人都說這裡的風味小吃,比大酒店的晚餐還要好。
詩人的作品都刊登在一本特刊內,很有參考價值,祇是這樣的詩作匯集,不好處理,總有詩人覺得那些作品不足以代表自己,詩人散去,合作的成果也不見得怎樣重要,合集也不一定要留着了。
還是Rilke說得好:寫一首詩,不能隨便的,那是成長的標誌,由人生一個階段進展另一階段的探索,不能隨意,想想就下筆,寫一首好詩,一點不易。
詩人大概還是獨來獨往的好。在倫敦地鐵站的中國詩,北島以外,還有沒有其他詩作呢。不論看的人有多少,那一張海報,是對詩,作為藝術品的肯定。北島好的詩不少,《冬之旅》或許不是最好的一首,卻是較好讀較易懂的一首,張貼在地鐵站內,算恰當吧。
香港不一定有樣學樣,該不該在公眾空間放置藝術品的討論已有多時,怎樣放,放那一類藝術展品,亦有過不少爭議。北島的詩可以在倫敦地鐵站出現,香港的地鐵站,又可以出現些什麼呢,而我們的政府,在對本地藝術既定政策框框以外的公眾空間,包容又有多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