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主題,沒有目的,沒有特別的節目要慶祝,也不必選什麼黃道吉日,擇日不如撞日,沒有來由,只是即興式的,所以不要問有誰有誰還有誰:下一次我們還會相見嗎,又在何時何地與何人?在生命的虛線符號中,有空白就要填上,來不及了呀,一年才四季,一生中能有多少個春天的晚上,還能有多少回相見歡?
該慶幸的是老友無恙,還有談談吃吃的雅興,而且還愛吃能吃,愛聊能聊,滿桌佳餚吃之不足還要說,說起菜來講者聽者都滿心歡喜,各有各的驚艷,是誰又發現了那一家新開的餐館,有些什麼特別的風味,那一個路過的城市,野地裡的菜蔬在什麼月份最清甜,過了那時節就不好吃了;端的是不時不食的刁民風格呢。
隨着尋訪吃,而且會見食家的過程,帶出一連串起伏不定的新的體會;譬如那一個有心人正慶幸着遇到一個他仰慕已久的長者名家;興致勃勃的要拜師學藝,學徒般虔誠虛心的去受教,結果還是知難而退了,並不是學不到竅門奧妙,而是有些關口不能過就是不能過,眼見耳聞的功夫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過關,譬如做學問寫文章,每個人都知道那種艱難,而更艱難的不是鑽研的過程,是其間必須做出的犧牲;沒有犧牲就沒有更大的成就。犧牲些什麼呢?人際關係啦、人情味啦、人的本質啦,透過吃的學問,了解到一個人的限度,不能做得到的原來比能做得到的更多,去蕪存菁的盤中之飧,四周堆積着太多汗水與辛勞,只為了成就一道美食,你無法視而不見,更無法若無其事,你的最大敵人,原來是自己的那一份不忍之心。
治大國如烹小鮮,寫文章也如烹小鮮,容易或艱難只不過是資質法度,全情投入只不過是基本要素,火候鑊氣亦嫌太小兒科,若要登上大師的殿堂,要踏過的不是人的頭顱與肩膀,而是無動於衷的讓一切有生命的食材在淘汰蹧質中哀號,你更無條件做一個環保現代人。
人生的階段也無非是一次又一次的選擇,也關乎品味取捨,因為一次聚餐,引發出太多的聯想,回想起自己在一生人比較重要的時刻,也曾做出一個渺小而卑微的決定,那決定是忍把浮名都換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