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聖戰」之名 - 劉紹銘(嶺南大學榮休教授)

因「聖戰」之名 - 劉紹銘(嶺南大學榮休教授)

2006年某天,八條漢子分別把滿載液體炸藥的汽水瓶帶上七架從倫敦飛北美客機的客艙裏。如果不是保安人員及時發現,這次「意外」的傷亡人數估計高達一千五百,約是「九一一」死難者的半數。恐怖份子把炸藥瓶子塞在放滿「色情」畫報的手提行李上,目的在讓保安人員分心。MaliseRuthven在五月號的《紐約書評》一篇文章有感而發的說:aneatexampleofjihad-by-pornography,一個「以色情讀物作武器打聖戰」的絕佳例子。
這八條「漢子」都是英國公民。在「起義」前他們預期會跟飛機同歸於盡。在他們預立的遺言中,有一個指控英國百姓對英國政府有關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政策漠不關心。錄影帶有一段說:
這次行動是為了報復:報復美國及其鷹犬如英國人及猶太人在穆斯林人土地上的種種作為……你們大多數都忙於趕着看《HomeandAway》和《EastEnders》劇集,或為「世界杯」的賽事操心,或沉迷杯中物。總之,忙得其他事都懶得管了。我怎麼知道?因為我是過來人。
這些恐怖份子的統稱是suicidebombers,雖然他們殺人/自殺的工具不一定是炸藥。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為了「聖戰」視死如歸。「千古艱難惟一死」。再說,以任何暴力結束自己的性命都不是「安樂死」,都會痛苦的。那麼,他們面對死亡時靠的是什麼力量?「九一一」後,西方媒體報道有關恐怖份子的「恐怖」活動偶見偏頗,譬如煞有介事的說這些人不惜一死,因為天堂有絕色美女等着「分配」給他們。
狂熱份子打着「聖戰」之名殺人放火,一般人的假設是與原教旨宗教信仰有關。其實不盡然。依Ruthven所引的資料看,年青一代的suicidebombers對依斯蘭教的教義並不像老一輩那麼言聽計從。他們在犯案的國家受審時,你引用《可蘭經》章節開導他們,theywouldsimplyhavebeenboredandwouldnothavelistened,他們要不覺得煩死了,就是別過臉懶理。
對新生代「聖戰」激進份子來說,圖像或符號(iconography)的煽動力不下於意識形態。幾年前《群龍無首的聖戰》(《LeaderlessJihad》)作者MarcSageman訪問了幾個在西班牙馬德里犯案的摩洛哥青年,相談之下才知道「恐怖」頭子拉登在他們心中跟他們崇拜的足球天皇巨星一樣有莫之能禦的魅力。拉登在「九一一」事件後首次出現電視時,身穿阿富汗人的長袍,在一宕洞口前盤膝而坐。拉登本富貴人家,可是你看,他現在流落荒郊像個苦行僧,不是為了說明擺脫了西方墮落的物質生活,人還是可以活得有意義、有尊嚴麼?Sageman說這些青年對拉登的崇拜,可視為是受了浪漫情懷的感召。

「聖戰」份子對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充滿敵意,但因為他們認為美國「佔領」了依斯蘭教兩大聖城──耶路撒冷和麥加──花旗國因此是萬惡之首。《先知旗下的騎士》這小冊子因此inthenameofjihad號召穆斯林教徒追踪美國人,要他們在「目標出現後,就用一顆子彈、一把刀、一個簡單的爆炸裝置、或一條鐵棒取他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