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你在一棵紅影樹下說:「在這兒拍照會很好看。」我抬頭,但見翠綠的樹葉托着鮮紅的花朵,熱烈得近乎瘋狂,難怪外國人把影樹稱作「森林的火焰」。
那時還年輕吧,下午我向朋友借來一個德國名廠相機和長鏡頭。你問為何那麼急,我本想說機會錯過了就追不回,但我把話嚥下。
路是微斜,影樹在下方。我着你站在樹前二十步,自己跑到再遠一點拍攝。這個角度,紅紅的影樹成了你面龐的背景。「把我拍得最美!」你下令:「我將是聚會的主角。」
「我用了柔和過濾鏡,」我回答:「矇矇矓矓的,醜婦也變美女。」
你假裝生氣,叉着腰瞪我一眼,我按下快門。「為甚麼要用長鏡頭從老遠拍?用短鏡頭在近處拍不是一樣嗎?」你問。我解釋長鏡頭可把背後的景物拉近,就像黃昏在沙漠拍駱駝,長鏡頭把駱駝背後的太陽拉近,變得很大。你似懂非懂,那一刻,是最美的,我又按下快門。
這幅相片,果真成了同年聚會的焦點。我對着相片默想:可惜我沒有一支更長的鏡頭把你拉近,從天國拉回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