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法國五月」電影節目的名字起得非常好,「五月風暴:青春.電影.烏托邦」,很能喚起四十年前那個集體美夢的面貌──沒有趕得上當夢中人的我們,想像裏當時情景應該盡概括在這三個重點。選映的影片,雖然基於時間和資源種種限制,只可以是淺嘗即止的試菜式,也有點嫌飯後甜品太多,主菜份量不足。不過有機會看到布烈遜的《大概是魔鬼》總是好的,它一直沒有發行光碟,教人無從印證當初的惡劣觀後感究竟是出於個人幼稚無知,還是大師真的臨老滑鐵盧。
鎮節之寶除了高達打風打唔甩的兩部,無疑是《母親與妓女》和《一個唱,另一個不唱》──縱使都是事後孔明,但公認最靈通傳遞那個時代的訊息,可能革命火紅火綠的一刻太忙於革命,定下來才有心思做文章。近期的重塑,過來人菲立嘉萊爾的《合格情人》幾可亂真,《戲夢巴黎》則是魚目混珠,懶破格的頹廢蒼白有餘,鏡頭一天到晚貪婪凝視卜卜脆的肉身,反映不出青春氣息不特已,更接近髒老頭的無力呻吟。其實貝托魯奇出奇散發六八氣質的作品,是早期魅力沒法擋的《革命之前》,初生的銳氣教人心曠神怡,曖昧中充滿詩人的敏感,想不到老來一塌糊塗。
我個人最心愛的六八電影是七六年的《二零零年將會二十五歲的祖納斯》,瑞士AlainTanner導演,沒有革命的破壞浮躁,只有嬉皮士的平和安詳。寄望下一代這種明天會更好的題材,按理不是以膝下猶虛為榮的無後派的一杯茶,然而影片拍得清淡雋永,如沐春風之餘觸動對美好的原始憧憬。反高潮是千禧前夕的狗尾續貂,令人不禁有「生嚿叉燒好過」的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