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租婆大概已成了瀕臨絕種的動物。特別是那種像陶三姑模樣的惡死包租婆,在分成多間梗房、床位蝦蝦霸霸的惡棍包租婆更已絕種了。現在有的是租霸,是那些欠租不交還要在業主物業牆壁留下紅字、坑洞的惡租霸。
其實在我心目中,包租婆並不可怕,包租公反而更不近人情。
小時候住的是唐樓的一間小梗房,只夠放一張大的碌架鐵牀、一個衣櫃和一個五桶櫃,連放枱椅的空間都沒有,也沒有電視機。天氣好的晚上還不要緊,大可以在街上蹓躂、遊玩再回到這個梗房。要是天氣不好或下雨就沒戲唱了,只能跟姊姊妹妹擠在地上,或在屬於包租婆的客廳踱來踱去。
包租婆房裏有兩件寶貝,其一是個二十吋左右的彩色電視機,其二是噴出陣陣凉風的冷氣機。那時不知道甚麼叫冷氣機,只知道在天時暑熱的晚上,包租婆房門的狹縫有陣陣凉風滲出,讓人很舒服。於是幾兄弟姊妹在夏天都愛擠在包租婆房門外「嘆冷氣」。有的時候因為分冷氣不勻,大家還會你推我撞,搞的吵起架來。
不過,最大吸引力還是那台彩色電視機。在播出「歡樂今宵」的時候,那些歌星的歌衫閃閃發亮,看的人目瞪口呆,禁不住把門推開一點,再推開一點,希望可以看的更清楚。若果只有包租婆在,她大半讓我們眾小鬼成為站在門邊的觀眾。可若果包租公回來吃晚飯,又讓他發現我們揩他的彩色電視的油時,他輕則會揚手示意我們彈開,重則厲着雙眼,大聲喝我們「走、走、走,唔好企喺度阻住晒」。被人家這樣一喝,再厚臉皮也只有依依不捨的走開,聽着人家「嘭」一聲把門關上。
對我來說,還是包租婆有人情味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