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你不要驕傲」(Death,benotproud)英國詩人JohnDonne在四百多年前寫下這一句。死亡可不管你怎樣想,害怕也好,不害怕也好,皆應了文天祥所講的:「人生自古誰無死」,五百年前說過不怕死亡,與五百年後說同一句話的人,說的該不是感慨,無奈之言,古往今來,透視死亡,面對死亡,一無所懼,像蘇格拉底,像文天祥,做到視死如歸的哲人、文人、藝術家、科學家,甚至普通人,多如恆河沙數。
像寫《ChasingDaylight》的E.O.Kelly,知道「自己只有三個月」,不覺難過,甚至覺得不錯,他可有足夠時間安排身後事,他在書中談他在生命末期,考慮兩個問題:生命的最後階段會是很糟糕的麼,能否把它轉化成有建設性的經驗,成為生命中最值得引以為傲的時光呢。Kelly知道自己可在沒有痛苦的情況下離去,已比很多人才幸福,可理解的;不少人是在痛苦中離世而去,更多是在沒有心理準備情況底下告別人間。
五月五日《時代周刊》登了N.Gibbs一篇談論死亡的文章,指出死亡之日,相對人的生日有着不同詮釋。前者對鬼魂有意思,後者對生人有意義。小孩生日,收到禮物,興奮開心,往前看,前途一片光明。鬼魂則只能往後回顧:看看生前,活得是否充實,最好是死而無憾。像電影《BucketList》(玩轉身前事),人在離世之前,該做想做而又未有機會做的事。(不過,大多的事非財不行,除卻失去了的親情,那是完成未了心願,屬無價之寶)。電影過於胡鬧,死亡前所作一切,活像一場鬧劇,用錢買回來的快樂毫不感人,男主角最後得到親人體諒,得償所願,已太遲了。
在生命最後一段日子,因中風而導致全身癱瘓的時裝雜誌《Elle》總編輯J.D.Bauby,憑着無窮意志,用眨一下眼帶出一個字母,寫作對他來說,可真的不易。(寫一句句子得眨動眼睛無數次),把昔日的美好時光,由治療師一字一句的記錄下來,寫成《TheDivingBell&theButterfly》(潛水鐘與蝴蝶)成為暢銷書,賣座電影。Bauby躺在床上的一刻,已是他的deathday(死亡之日),他可以回顧,像蝴蝶一樣飛舞,飛出彩色繽紛人生,儘管這一切都已成過去。Bauby以此艱辛方式整理出來的簡潔自傳,把他精采一生,呈現讀者眼前,書與電影,皆能牽動人心,與Baudy的勇氣無關,是他流露出對生命熱愛之情。面對生命最後時刻,他不肯妥協,雖然身如潛水鐘,動彈不得,心卻如蝴蝶,自由飛舞,在無窮無盡的想像空間飛翔。
把臨別贈言說得好,是一門學問。像《與莫里一起的星期二》(TuesdayswithMorrie),談的是人生尋常道理,卻因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變得動聽了。莫里如是說:「早晨起床,進行晨操,吃一頓可口的,有甜麵包和茶的早餐。然後去游泳,請朋友共進午餐……我們可以談我們的家庭,談他們的問題,談彼此的友情。」
「然後我會去公園散步──看看自然的色彩,看看美麗的小鳥,盡情地享受久違的大自然。」
「晚上,我們一起去飯店享用上好的意大利麵食,剩下的時間就用來跳舞,直到跳得精疲力竭。然後回家,美美地睡上一個好覺。」
那是莫里去世前幾天,披露出他心目中的美好生活,原可以是這樣簡單。其實可過這樣的生活,一點不簡單。
莫里的最後贈言:「要有同情心,要有責任感。只要我們學會了這兩點,這個世界就會美好得多。」
我們該不怕死亡,我們也可像詩人一樣,說:死亡,你不要驕傲。我們怕的是,活着的時候,沒法活得精采、稱心如意,可以如莊子一樣,逍遙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