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眼睛寫的書 - 盧峯

用眼睛寫的書 - 盧峯

遭逢橫逆是最磨人的。好端端的一個人,忽然因突然而來的橫禍或疾病而不能動彈,甚至不能說話,事事要人照顧,時時任人擺佈,他的心有多難受恐怕誰都說不清楚,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潛水鐘與蝴蝶》這齣電影就是一個遭逢橫逆的人自己用眼說的故事。是的,是用眼睛或眼皮說的故事,因為他中風後全身癱瘓,控制不了皮膚的肌肉及舌頭,只能用眼睛開合來示意,然後逐個字母、逐個字、逐個句子寫出來,然後我們才能真正看得到他的不平凡故事。
這位Bauby先生是法國Elle雜誌的總編輯,不單文采風流,個人生活也風流,還剛剛買了一輛開篷積架跑車到巴黎近郊飛馳,也讓兒子分享他的愉快。誰知就在他最意氣風發之際老天爺卻給他來一記嚴重中風,令他全身動不了,只有兩隻眼還能轉動。更不幸的是,其中一隻眼的眼皮原本合不上,醫生最後決定把這隻還看得見的眼睛縫上。在醫生把眼睛縫起來的時候,Bauby先生心中不斷狂叫「不要」,但誰也聽不見,誰也聽不見。
從跋扈飛揚的時裝雜誌老總到有口難言、終日身穿睡袍的癱瘓病人,他所受的打擊不可算不大。所以當語言治療師終於教會他用眼睛說話時,他第一句說的話是:「我想死!」
還好,橫逆沒有徹底摧毀MrBauby對人生美好事物的渴求。在習慣了動彈不得的處境後,他唯一能動的地方──眼睛就不肯放過漂亮女護士的身體、精采的足球比賽、四時不同的景色。當然,他還決定用那一隻眼睛來寫好一本類似自傳般的書,把他的故事留下來。
看着一本寫的這樣艱難的書本已容易感動,書中某些場景更容易讓人鼻酸。書中提到孩子來探望他,在他身邊追逐玩耍,那一刻他很後悔過去沒有花多少時間跟兒子、女兒一起玩,一起在海灘追逐;到現在連抱起女兒,牽着她的手一起走也做不到,甚至要兒子替他抹走流在嘴邊的涎沫。看着看着,心就酸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