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餐店，見一家三口晚飯。
是一個特別憂鬱的父親。他低頭、沈默、欲避無從─表情帶點無奈。原來怕人留意。
忽地一兩下怪叫：
「呀─呀─」
那十八、九歲男生，長得不錯，身高大概五呎八，像個陽光男孩─但語音不清，還過度活躍。吃意粉弄得一團糟，旁邊母親的上衣也沾了一條。她作勢欲打，喝止：
「好好地吃，不要亂動！」
又餵又哄：
「乖，慢慢咬，咬碎才吞─對，再咬幾下─」
母親的教導也許不明，但基於信任，他乖乖地咀嚼又咀嚼。一吞，微笑，張大嘴巴給她瞧，示意「我懂了！」頗為得意。
只一個動作，足夠安慰母親整頓飯的疲累。他並非天生低能兒蒙古症，沒那種臉相。看來是小時發熱、重病、意外之類，成為智障。身體發育良好，腦袋永遠停滯。食量是青少年標準，思想不過兩三歲。
像天下所有「捨不得你」的父母，既把他帶到世上來，怎忍丟棄？照顧得心力交瘁，沒有怨言。
「呀─呀─」
男生忽伸手向父親，把沾在他衣襟上一粒白飯，輕輕拈走了。多體貼！
父親高興極了，拍拍他的肩。夫妻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