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桑新作譯《華麗安琪兒》,我還可以欣然笑納,戲中那位不知今夕何夕的才女雖然俗艷,的而且確以華麗裝身,精神上更長期處於金碧輝煌狀態,連出身也勇於改造,寧願寃枉媽媽與貴族通姦成孕,啼笑皆非抬高自己的身世。但都鐸宮廷的風流賬譯《華麗孽緣》,就不免有誤導之嫌:圍着亨利八世打轉的貴族仕女,不錯個個身光頸靚,但姐妹爭寵的情節血雨腥風,頭顱與身軀斷絕關係的場面此起彼落,何來華麗氣質可言?
原名直譯《寶林家的另一個女兒》,指英國歷史上千日安妮的胞妹瑪麗,不嫌沾林太乙自傳《林家次女》的光,可以大搖大擺以《寶林家次女》自居。但我喜歡那充滿曖昧的「另一個」,毋庸多費唇舌也戲劇性爆棚,張力呼之欲出。單單因為原先已有一個,尾隨而至的就算出人頭地後來居上,不會缺乏舞出成身汗的周折,沒有手起刀落的全武行,也必定奉獻暗算假想敵的神功戲。而終生揹着「另一個」的名份,是蹲在三妻四妾社會討生活的女人最深的恐懼,大紅燈籠不分晝夜高高掛在自己門口又如何,祠堂始終有隻叫結髮妻的河東獅鎮壓,不鳴則已,一發威犀利過美高梅的註冊嘜頭。
所以看到今年法國五月電影節的節目,不是不感到一絲遺憾的。艾麗絲華妲那部拍於七十年代的雙姝怨,現在的譯名《一個唱一個唔唱》固然活潑上口,我還是念念不忘當年更貼近原名的《一個唱,另一個不》。別誤會,它並不是法蘭西版《妻妾成群》,可是導演高張女性主義旗幟歌頌姐姐妹妹的站立姿勢,「另一個」除了標榜嶄新,也提醒你不要忘記舊瘡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