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vilwithcupA!
──英國電視劇《Spaced》中,狠毒母親臭罵女兒
一.大想頭
從小,我便愛幻想:如果一些東西變得極其巨大,它會是甚麼樣子的呢?
某年受香港藝術節邀請參與,我記得自己收到邀請後首個念頭就是:我想做一粒很大的菱角!我的藝術品要是一顆.很.大.的.菱.角!甚麼是菱角?就是中秋節常見的應節果品菱角,黑色的,像羊角的菱角!也忘記了後來為何沒成事,但我很記得菱角這奇想。小時候有次被人寸,我說你食屎啦(小學生係咁上下㗎喇),然後我幻想忽然有一堆很大很大的屎出現在我們面前,天神村小雲很愛玩的那種!三層樓高的!好巨大哦!嘩你食屎啦……總之我每次萌起這種「變大」的念頭,就會覺得很好笑。
二.SuperSizedIt
就這一來,新一期《Pedderzine》,讓我看得很快樂。鞋履精品零售店OnPedder(PedderGroup)上年開始推出免費派發的季度刊物《Pedderzine》,本月號推出這三期《SuperNature》,與新加坡《WORK》設計社合作,製造一幕又一幕高跟鞋變大的超現實畫面。是我最喜歡的一期《Pedderzine》。
今年,我似乎非常幸福,因為大家都在乎尺寸。上年請朋友替我做一個二十四吋闊的手袋,就是為了大家一下「嘩做咩咁大㗎?哈哈哈」的反應。我時常覺得,穿甚麼衣服都好,精心打扮的人,無非是為了別人的一個反應,甚至只是,第一個反應。時裝昂貴,就在這裏。Luella近來也推出了一個「奇大袋」──大得有點奇特的袋,款式正常,惟獨尺寸奇大,拿在手中感覺很幽默也很詭異,開始弄不清是手袋變大了,還是自己變小了。除了大手袋,大眼鏡更好玩,因為眼鏡一直就戴在臉上,不會像手袋一樣放下;眼鏡大,朋友跟我談話時,一直在盯着那副鏡,極具思緒擾亂性,朋友又會不時話到中途忽然說:你副眼鏡真係好大。又或者:你真係好似小雲。我很喜歡這檔子的事。
三.尺寸換安全感
Kusubi今季來了一件over-sized恤衫,就連手袖也照比例放大,boyfriend'swardrobe,穿上後感覺很圓滿,就像偷了男友的恤衫來穿。女孩子買衣服,就是在買愛,新衣穿上去,有一種被擁抱與被愛的感覺,是physically,也是mentally的圓滿。有一位很愛穿over-sized衣服的女性朋友說,她每趟穿着一件大大的外套,都有一種自我保護的感覺,在派對中沒受重視的時候,把外套穿上,自會覺得外套會保護自己,坐在一旁,跟自己說「是我不和你們玩,不是你們不和我玩」。
四.佛洛伊德
我一直覺得,人類對尺碼的執迷,源自我們對自己身材(及身上器官)的迷惑……就在青春期,我們從大小的問題上,首次意識到命運的作弄。
在青春期之前,我們要不就是聽話,要不就是造反,要不就是等待;我們暗自覺得,萬事皆可由長輩安排、由自己決定,又或者「到成長後,情況自會改變」(例如:𠵱家你唔畀我做,我第時大個實做畀你睇/𠵱家我係一百萬人的故事,但我會努力讀書,將來賺錢畀屋企人享福)。我們從未想過,有些事情,是終生無可扭轉的……直至青春期降臨,我們人生中,首次遇上這東西:宿命。
為甚麼她的胸比我大?為甚麼他的陽具比我長?為甚麼她的腿比我長?為甚麼他比我高?為甚麼我等了一個暑假,還是沒有變瘦?為甚麼?為甚麼是我?為甚麼《Yes!》說胸脯或陰莖尺寸是天生?我再努力也沒法改變嗎?我幫忙做家務,也不能換取大胸嗎?我努力讀書,陰莖也不會粗一點?你有冇搞錯?為甚麼偏偏是我?器官大小命生成,終生不會改;我們畢生第一次感受到命運的威力。
自此以後,在潛意識中,我們認定尺碼的重要性,也用尺寸來釐定成就。你見不時就會有人建一棟甚麼全亞洲最高的建築物、最大的高球場、最大的會所,有人電視機要大、電腦螢光幕要大、居住單位要大……對尺寸執迷的追求,源自那年我們人生首次對胸部或陰莖的疑慮。如果曾經為身材的尺碼而失落,就更希望往後用其他事情彌補。
跟尺寸相對的,是質素,以及「甚麼為之足夠」。你看不會有人因為家中的電視大小恰到好處而自傲,只會有人對自己的電視很巨型,而引以為榮。男人帶女人回家,女人見豪宅,問他是否一個人住,男人故作淡然地說:是哦,暗地裏覺得這下真威,如果女人說「你住咁大做咩呀?」男人心裏會爆粗,回復當年讀《Yes!》時的情緒。
《核突褲人》連載第三十七回:
核突褲人卓韻芝新作《蘋果的中文是什麼?》讀個書,簽個名。(時裝界:唓我個胸形夠靚啦……係唔應該有之嘛……)
待續……
撰文:卓韻芝
本欄逢周六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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