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十歲的時候,密謀推翻媽媽的極權統治。他知道憑一己之力推翻一個政權並不容易,所以要尋找合謀共犯的人。為了營私結黨,免不了誘人以利。所以,我一直認為男人天生是這樣一種動物:他們喜歡玩政治,也喜歡開期票。男人的另一個共同特點是,他們有一個經不起誘惑的胃,很多時候,以上三個特點互為因果。
弟弟要做的那件事是把媽媽從廚房趕出去。他拉攏的共犯是我。為了說服我造反,他向我許下的承諾是,一旦謀反成功,日後,家中廚房將由我掌勺。
真是天大的誘惑!我對政治沒有興趣,但我覬覦家中的廚房,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因為我媽媽煮的飯菜實在太難吃。
我媽媽是那種重視精神遠遠超越物質的人,她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工作,備課、出試題、義務學差生補習……如果人類可以一日三餐進食維他命丸,我猜她第一個舉腳贊成。她沒甚麼耐心吃飯,吃到嘴裏的是雞肉或鴨肉也不太在乎。久而久之,這種不在乎令她對食物的感覺變得麻木,她真的分辨不出雞肉和鴨肉的滋味,也分辨不出蘿蔔和冬瓜的滋味。
可以想像,這樣一個「廚師」長年鎮守我家廚房,對我和弟弟崇拜美食的腸胃,是多大的折磨?每個人都有「我最喜愛的媽媽菜」,我們沒有。我們甚至連「最討厭的媽媽菜」都沒有,因為媽媽煮的東西,沒有最差,只有更差。
所以,弟弟沒費多大唇舌,就說服了我一起發動廚房侵權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