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聲稱叙利亞在製核彈,技術由北韓提供,以色列派軍機把反應堆炸毀。
在報紙上,叙利亞這個國家充滿國際政治的味道,除了坦克和大炮,沒有其他聯想。北非的幾個國家:利比亞、叙利亞,還有阿爾及利亞和摩洛哥,在地中海南岸,它們在不屬於《國際先驅論壇報》或CNN的國際新聞欄的時候,是另一個所在,有海浪、黃沙,還有一天寶藍的繁星。
讀書的時候,大學有一批北非來的同學,他們時時在宿舍聚會。他們是溫和的回教徒,受過殖民地教育,可以用法文來講述可蘭經的故事,有一兩個還會彈動聽的結他,唱一首阿拉伯的民歌。他們時時邀請我出席他們的夜叙,我問他們阿爾及利亞獨立的故事,他們義憤填膺,因為他們的叔伯總有一兩個在反法國的民族獨立戰爭中捐軀。
阿爾及利亞朋友口述的童年,是另一種版本:法軍很殘暴,包圍一條村莊之後,把游擊隊的嫌疑就地射殺。法國人在海外殖民地比英國人更為殘酷,《巴比龍》的情節不是虛構的。在地中海南岸,雖然遙對着馬賽,法國的浪漫在海風中披着一層淡淡的血腥,聽北非同學口述童年,像在一個舞台前繞到後台,看見歷史的另一面,看見舞台的演員在鏡子前化粧。
北非的同學有一股悲情,他們大都是國際關係的研究生。他們並不仇恨法國,只是深惡痛絕那一段戰爭的歷史。我看過三小時長的紀錄片之王《阿爾及爾之戰》,我告訴他們:這齣戲,在殖民地香港列為禁片──英國人害怕香港人看了,會學着北非人那樣起義,我說,英國人太看得起香港人了。
北非的同學大笑,他們畢業時留下了地址,男生要回國服役,女生接受父母的安排嫁人。
第一次踏上北非,已經是許多年後,同學已經散失在天涯。在阿爾及利亞的街頭,我嚐着北非的烤白麵包,佐以一串燒羊肉,一碟希臘風味的沙律。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天空一片寶藍,我想起我的同學,他們像一群阿里巴巴的蒙面過客,疾騎在我的生命中呼嘯經過,在地平線上猶迴蕩着他們的英語和駱駝的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