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張新的《紅樓夢》唱片其實屬於副產品，主打的是我還沒有機會看到的光碟電影。九八年上海大劇院開幕那一陣，出現了兩齣所謂豪華版越劇《紅樓夢》，一齣依照越劇院嫡傳的徐玉蘭王文娟版改編，另一齣則以尹派本子作藍本，共同點是不約而同刪掉舊版《黛玉進府》的開頭，換上金碧輝煌的《元妃省親》。我當然明白海派的熱鬧入俗眼，透過貴人衣錦榮歸介紹一家大小的橋段基本上也說得過去，然而「記住了不可多說一句話，不可多走一步路」的孤女投奔外祖母，冷清清的氣氛實在無可取代，一啓幕便令人如癡如醉。分別就像一個人坐在CafedeFlore二樓喝咖啡，和去環頭灣尾海鮮酒家參加萬人空巷的婚宴，吃慣了粉絲忽然被迫面對魚翅──要是表示唔開胃，周圍紅光滿面的賓客會罵你賤格的。
去年底出版的兩個版本，一個稱為「經典版」，一個叫「交響版」，原則上跟隨大劇院花開兩枝的方向──聽聞還有一個更接近尹桂芳唱腔的「折子版」，不過我尚未弄到手。尹派的《紅樓夢》，自從六二年徐王主演的電影奠定了江湖地位，一直處於瀕臨絕種的弱勢，要不是出了趙志剛這樣威猛的弟子，恐怕就在主流舞台消失了。背後有多崎嶇不得而知，上海越劇院話事人決定讓兩個版本並存的方案，我一直認為值得讚許。有選擇永遠是好的，甲有甲品嚐熊掌，乙有乙含笑飲砒霜，何況我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戲迷，最恨不得今天聽徐派的嬌美激昂，明天聽尹派的溫柔婉約，滿足齊人左擁右抱的願望。所以縱使「交響版」的俗艷不是我最想喝的一杯茶，也高高興興照單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