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義大師卡繆道:「受人憐憫則會失去笑聲」。
這是卡繆看見一對失明人夜行時碰到電杆,互相釋然一笑,但大白天給明眼人帶路,雖碰不到障礙物,卻笑不出來。是的,憐憫對受憐憫的人有時除了感恩之外,可以是一種傷害。
不幸的人,比相對幸福的人敏感,小心行善的姿態,要與他們平起平坐,我最記得木村拓哉主演的《美麗人生》,坐輪椅的常盤貴子非常抗拒木村推她上路,因為她的自尊在於還可以用自己雙手代腳,所以,我們其實都該學劇中的木村,懂得彎下身來,從常盤的視線看世界,並且沒事人樣感嘆從來沒從這個角度看風景,這是平起平坐。
我們不是政治人,毋須家訪甚至暫駐台南村落故意着得破爛去接觸不幸的人,問題是,越來越多到貧困地區的訪問團,善長仁翁請別當眾表演悲天憫人,看見皮膚緊貼骨頭的一張臉,不要露出我為你們傷心的表情,天下也沒有不能忍的眼淚,悲情不是發洩的時候。
捫心自問,除非你本來活在自我的樂園中,否則電視與電影中戰亂饑荒的受害者畫面如何震撼,該早有心理預備。派水該一同享用,餅亁你吃碎的給他們完整的,這是分享,不是施捨,一批又一批善長的探望,對他們來說,不過是無補於事的關心,他們早習慣了生命的不幸,別帶巧克力之類讓他們知道生命也是不公平的,巧克力從不存在於他們的世界,別讓他們在你走後懷念奢侈慾望。對他們好,令他們相信在世上並不孤單,便足夠了。對着他們流露悲憫的眼神,不會令你變成杜甫,你是挑撥他們自卑的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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