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寓所的廚房居然出現螞蟻,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一面手起掌落大開殺戒,一面禁不住嘀咕:唔使審,梗係柬埔寨帶返嚟嘅!看,歧視就是如此無孔不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毋庸追查線索聆聽證供,一步已經跳到結論。當然是洗碗盆兩個月沒有用,小生物由喉管爬進來耍樂,不會是遠在彼邦便伺機鑽進行李,經香港小休三天偷渡來花都,準備浩浩蕩蕩操去羅浮宮看偉大的蒙娜麗莎。
不過東南亞蛇蟲鼠蟻特別活躍也是事實,我不但怕排頭位的恐怖條狀物體,而且是那種俗稱「惹蚊」的麻煩友,自己知自己事,既然長征野草叢生的吳哥窟,不會不帶備蚊水蚊貼。第一天參觀古蹟完全沒有被騷擾,警戒就鬆弛了,當晚穿條百慕達去一家半露天的餐館吃飯,坐下才猛然想起浴後忘了設防,可惜已經太遲。沿河的小食肆,二樓食堂三面沒有牆,天時翳悶正好透風,格局有點像《梁祝》主打戲《樓臺會》的場景,聽起來非常浪漫;但實際上當地一入夜烏燈黑火,根本什麼都看不見,與河流或垃圾崗為鄰沒有任何分別。閣下欠缺貓頭鷹的慧眼,蚊子的嗅覺可沒有失靈,既有橫陳的肉腿送到上門,不叮白不叮,一傳十十傳百,舉族傾巢而出,合力製造不規則的紅點圖案。
在金邊住一間叫ThePavilion的小旅舍,朋友介紹的,說是地點適中價廉物美──尤其對比五星的皇家酒店而言。一進房間我眼前一亮:有蚊帳的床!除了在標榜異國風情的春宮照,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裝設,四支木柱撐起蓋頂的白紗,教人高興得馬上把它放下來,躺在透明的紗櫥裏儍笑。那幾晚睡得又香又甜,當然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