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時跟大人掃墓，父親例必持一炷香，笑盈盈地朝着祖父的瓷像報告家庭成員的近況和成績，像一場周年股東大會。
近年對父親那些修飾過的報告，我總是持保留意見的，祖父這位沉默大股東卻只能以慈祥的目光照單全收。
祖父生了十四名子女，繁殖意志驚人，至今並無子孫破這紀錄。今年清明掃墓時，我想跟父親「搶咪」，作一番真情剖白：
「首先感謝列祖列宗遺傳的優良DNA，我Tony才能享受了三十多年強健的體魄。我相信孕育生命不止父精母卵那麼表面，而是真有『薪火相傳』、自行複製遺傳訊息一類神秘的操作。有份生我的，就像早年騙過我的雙軌傳銷：2、4、8、16……一直往上追溯，假設歷任祖先在平均三十歲才生育後代，由現在到唐朝這一千年間，和我牽涉有『血源關係』的老祖宗已超過一百億人了！
這樣還未算慎終追遠的話，按達爾文的《物種起源》，人類祖先還包括一班還未能直立的東非猿人，遠祖甚至可能是一群本來生活在海裏的東西，後來不知搞什麼竟長出了呼吸系統並走上陸地，成了爬蟲類，及後又變異為哺乳類動物，當中繁衍以億年計，這種延續後裔的隱藏意志真是澎湃無倫！
但是，人各有志，希望你們這幫奇形怪狀的祖先鎮定，如無意外，你們這一微不足道的小分支的繁衍將到此為止。基於私人理由，我不打算生育下一代了。」
逢星期三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