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自己不小心,忙得長期睡眠不足,頻撲的日程趕往機場乘早機,不理三七二十一,照頭淋了個冷水浴,未出事。但下機的北京剛剛下過雨雪,凍得不得了,衣服未穿好便來一串重重打噴嚏,未幾頭先痛,跟着喉嚨發炎,至次天時裝表演前,那冷打從心底冒起,從骨裏面痛上來,保持微笑謝幕,從頭至踵其實不停震動。來了來了,平常雖然不缺傷風感冒頭痛咳,但真正陷入重感冒可不是常見動作,這次它結結實實地來了,更是出門在外酒店房間一無所有,說實話,看中醫吃中成藥還可以,在內地到醫院治病打針心下還是有點障礙。
回到酒店服下牛黃解毒片與消炎丸倒頭便睡,可睡得不沉,從骨頭冒起的痛楚來得太猛烈,輾轉反側;不過,最慘痛的時刻還是吃不了幾口晚飯的晚上,感冒高峯期降臨,一身骨肉豈屬自己?散是我唯一想到的形容詞。一股冷氣從身體遙遠的角落傳來,一下一下撲擊着以為健壯的一座小山,似南北極的冰融聽候命運支配。
我想起祖父,在他患重感冒的記憶中,一面為他搥背一面為他刮痧,痛楚因此減少未知,可做了爺爺的老人口中不斷呢喃喊:「阿媽,阿媽……」他的阿媽我們的曾祖母老早過世啦,在他最痛苦的時刻,喊叫阿媽得一響慰藉,情有可原。昨晚那燒不知燒到多少度之際,我也想着母親。
直至小學三、四年班之前,我們姊弟經常湧到母親的古老木牀,那種一代傳一代擁有花鳥魚蟲雕刻的大木牀。尤其颱風來了,次天不用上課,抱着毛氈說故事或者病了方便母親照顧。
記憶中沒有病至叫阿媽的印記,但童年發燒病來相當嚴重,整個人重叠掉進惡夢,不是飛天便是墮下,有時從老家的屋頂,有時是村邊的古井……一直往下沉,肯定驚叫過,乍醒,尋着母親的衫角,用力緊執,保證着自己不會再沉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