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 色 - 陶傑

異 色 - 陶傑

為什麼法國總統夫人卡拉拍過裸照,不會受到嘲笑,事業不會蒙污?因為她的家世。
母親是鋼琴家,父親是意大利橡膠業大亨。她的祖父寫歌劇,她在一座古堡度過童年。她小時候學聲樂,在古堡裏,她的老師曾經是卡拉揚。
她在瑞士讀中學,本來的志趣是去巴黎讀建築,最後卻當了模特兒。一九九八年,她全年收入是港幣一億二千萬元。二十二歲那年,她出席一個派對,與滾石樂隊主音歌手米積架相從有染,從此開始了一卷情慾的長詩,其中的男主角,包括法國社會黨政府總理法比尤。
在男主角名單中也有敗筆,像賭場大亨DonaldTrump,為什麼她也搭上過?品味庸俗了一點。但可以原諒,因為她年輕漂亮,而且憑家世的修養。
她在客廳的電視上看見法國總統薩科齊,這一夜她跟一位女友在一起。她剛塗過趾甲油,赤着腳蜷伏在沙發上,她抱着軟軟的沙發墊子,盯着電視裏這個中年男人,告訴女友:「我喜歡有核電的男人。」
他是在法國音樂節的一夜留意上她的,他馬上跟一個密友咬耳朵,叫她到餐廳訂一張桌子,約幾個人一起晚餐,指定要卡拉坐在旁邊。晚餐時他們兩人密談,她以慣常的魅力跟他Flirt着:「假設我們是一對愛侶,我們一起會做些什麼事?」然後一起幻想,縱聲大笑,一夜之間,一桌的賓客旁若無人,他們心裏明白,卻不介意當配角。
上甜品之後,她問薩科齊,有沒有汽車回家,他告訴她:汽車在外面等着,我可以送你一程。她笑笑:我想請你來我家喝一杯咖啡。
他一呆。饒他縱橫情場大半生,閱人無數,也未見識過如此俠氣盎然的一位尤物,據說他有點不知所措地回答:「不,第一次,不要。」
事後其他朋友追述,他這句話答得很儍,沒有體現法國人的本色。但他其實是匈牙利裔移民,在多瑙河的另一邊,男人畢竟是沒那麼精緻的。以後發生的事,套一句英文,都是歷史了。
她拍裸照,誰敢嘲笑呢?在她半生的情慾自助餐桌上,幾張裸照,只是在長桌末端咖啡或茶的熱壺旁邊的兩片小小的薄荷朱古力。這個世界是不平等的,不錯,脫光了衣服,關了燈,都是一樣的裸體,但正如進膳,不僅追求菜式,還要食物用料、燈光氛圍和銀器。許多女藝人拍裸照,變成醜聞,欠的是一點世面,她不會,她是一抹異色,世界是不平等得那麼多姿采:巴黎、瑞士、古堡的琴聲和月影,裸照襯上如此背景,叫做Pedigr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