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和特權 - 高慧然

語言和特權 - 高慧然

關於語言和特權,我想起一件真人真事。
解放前,我外公在上海灘做生意,做得還不錯。解放後這成了一種罪惡。那場瘋狂的運動興起時,外公家被抄家共產,外公作為「資本家」被抓進了監獄,直至病死獄中。
那場運動清洗了我外公的家產,也清洗了他家人的思想。他最寵愛的大女兒,我的姨媽,以身為「資本家」女兒為恥,考上北京外國語學院後報讀俄語系,決定學習無產階級的語言,從語言至心靈滌蕩自己,以獲重生。結果,因為她的「出身」問題,她被迫學習資產階級的語言:主修英文,副修法文。多年後,她的命運發生了神奇的逆轉,成為國內第一批去英國留學的人,成為第一批陪同國家領導人出訪的翻譯,後來去了美國,在聯合國總部工作至退休。
我不知道,如果她當時被獲准學習俄語,一生的路會怎麼走。兩年前她對我說起這個語言和特權的故事,她說完後我們兩個人都沉默了,在時間和命運面前,語言實在是蒼白的。
在一個荒唐的國家,在一個荒唐的時代,學習語言或使用某種語言進行學習,是一種特權。今時今日的香港,小部分人被特許英文教學,絕大部分學生被迫使用母語,這何嘗不是另一個語言和特權的荒唐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