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的腳 - 邁克

舞者的腳 - 邁克

門外漢非常羨慕寓工作於環球旅行的表演藝術家,免費呢度去嗰度去尚有低聲下氣的專人接待,夜夜收集掌聲與讚美,鄉紳土豪爭着請吃飯,相逢恨晚的時裝設計師奉上心血以博一粲,更不要提從廂座擲上台的玫瑰和鑽戒了。雷里耶夫便留下許多誘人的工餘行樂照片,遊艇上摟着目下的摯愛吹風,P場門口名流前呼後擁,教人看得虛榮心急跳。呵哈呵哈,《跟雲門去流浪》展示的可不是這種風流,林懷民在序裏已經發出非人生活的警告:「許多人以為雲門舞者才華洋溢,到戲院化好妝就可以上台起舞。更多人認為場場滿座,一定賺翻了,或者,『你們一天到晚到世界各地去玩,好好喔!』」
血淋淋的真相以二零零七年作示範單位,其顛沛流離連習慣居無定所的遊牧民族也怵目驚心。「農曆除夕在澳洲伯斯,端午在倫敦,中秋在魁北克吃月餅」,還說只有對佳節耿耿於懷的倍思親派讀了會流淚,除了劇場和旅館什麼地方也沒時間去的賣藝生涯,則任何人聽見都產生我見猶憐的悲憫:「辛特拉的四大景點,我們雖然只去一個,已經『皇恩浩蕩』。兩小時的郊遊,是極限了。舞者的腳不是用來走路的。」此外還有最痛苦的入寶山空手回:「所謂巡演,大概就是演給別人看,看不到別人演出吧。」明明狄基絲瑪嘉就在拐彎處,偏偏無緣欣賞,人生還有比這個更大的不幸嗎?
所以書裏那些篇幅極小的玩樂段落特別好看。而林懷民居然百忙中還抽時間去CourtauldInstitute,看到高更的《永遠不再》居然還有閒情想起張愛玲的《忘不了的畫》,實在太令人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