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買的第二本書,是夏夏的手刻詩集《鬧彆扭》,還忍不住一口氣買了三本,分贈海外飢渴的同好──對不起,不包括居住香港的「字詩」鬼,阿麥書房假如尚未引進,遲些一定有得賣,無謂由我搶着扮演水客打擊他們的生意。為什麼如此肯定?因為阿麥簡直是夏夏的駐港代理,兩年前無知的我就在這裏發現她稱為「引火自焚行動」的《火柴詩雙月刊》,一隻隻小小的老式火柴盒拉開來藏着不同的詩,像抽屜裏被時光遺忘了的寶物,教人一見鍾情。另外書房美麗的環保袋也是她的木刻傑作,設計原先用在名片,熟客仔不會沒有見過:地上翻開了一本書,有品味的狗咻咻聞風而至。我一直覺得這是自有二樓書店以來最神妙的商標構思,意境近似以飛舞的蝴蝶點染「馬蹄香」,幽默地畫出愛書者的臭味相投。
說起新一代台灣詩人,最廣為人知的應該是夏宇──連我這樣的百分百詩盲也在她掌玩的文字中開過眼界。夏夏一向做另類販賣詩的工作,火柴詩之外還有扭蛋詩,比較貼切的形容是「與詩有關的人」,而不是「詩人」,所以文字、公仔、印刷一腳踢的《鬧彆扭》真的令我驚喜交集。以六百零八個手刻活字排成的十九首詩,印在對摺的單面紙上,那種矜貴又與董橋珍愛的古版皮面書南轅北轍,樸素而俏麗,由封面到封底透着民間手工藝人氣息。插畫是幾個簡單圖像的重複和組合,包括一個透明水杯、一隻螞蟻,一棵樹和一對布鞋、還有一雙掌紋欠奉的手,對對碰而串出不同的意義,像回到了象形文字的根。而且玩得那麼開放,無可無不可聳聳肩,你喜歡看見什麼就看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