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台北夜生活,仍然局限在誠品敦南店,不過出遊的次數不多,收穫也少。固然是人老體弱,旅行能少帶一點就少帶一點,手提袋裏有架不可或缺的電腦,已經填爆負荷限額,當紙張搬運工人的辛酸歲月,求神拜佛都希望不要回流。此外真的想看的書畢竟也寥寥可數,譬如朱天文擺在當眼處的新作《巫言》,印得這麼體面潔亮,虛榮心不是沒有起閧的,幸好雙子較理智的另一半馬上直斥其非:別抬舉自己了,上回那本有切身之痛的同志小說《荒人手記》你都看得一頭霧水,三番四次典床典蓆捱不到一半,還夠膽幻想自己進入陌生的魔界串門?
全程只買了三本書,而且即買即讀,簡直值得驕傲。《硬一點兒好》單看書名已經正中下懷,封面還印着一對穿肚兜交合的男女、一個嘴角叼煙蹲着不知道在大解抑或小解的婆娘、和一個下身吊了百斤巨砣練壯陽功的漢子,我那兩顆少見多怪的眼球能不發亮嗎?書的主角叫陳朝和,號稱台灣藝術流氓,早年做買賣,投資失敗後改行揸的士,兼在跳蚤市場擺賣自製另類春宮畫,被慧眼識英雄的行家捧進民間藝術殿堂,零四年印尼大海嘯那天因癌逝世。粗略讀過他的身世之後,我全神貫注看起畫來──雖然畫中人熱衷從事的不外是同一件不便宣諸於口的事,風格與陳冠希攝影作品大異其趣。首先,參與性活動的男女幾乎全部嚴重超齡,不但不是同類展覽慣見的十八廿二,甚至不是廿八卅二或者卅八四十二,而是徘徊在夕陽殘照下的老皮老骨。賣相也與俊男美女風馬牛不相及,冒着被指歧視的危險,我會因陋就簡以「非常廟街」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