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整本《台北小吃札記》最好的介紹,肯定是泉州街林家亁麵。讀到「拌麵的汁是白汁,麵相淨雅,深見品味。味亦醇正,不過濃過膩,當然也就不會過腥」,我已經不由自主呈現老派人形容外父睇女婿的饞相,心想雖然該店座落的地點離開旅舍頗遠,附近似乎也沒有地鐵站,無論如何都應該去試試。怎麼知道再讀下去,發現六十年代的國聯片廠居然就在它街頭,而且隔兩條街還是牯嶺街,體內的戲蟲登時精神百倍,負起了催促肉身勇往直前的責任。除了吃,影迷的兩個心願可以順道償還,真是比左右逢源更着數的一箭三鵰,如果營業時間是清晨五至六點,恐怕也沒有藉口不狠心讓周公嚐嚐獨守空幃的滋味。
在小南門下車,穿過植物園就是南海路,按地圖看路途最接近。不想在植物園搞亂了方向,出得門來不辨東南西北,只好請教路人。是個騎自行車的女人,我怕人家笑我餓鬼,沒有和盤托出地址,只籠統說泉州路,她因為怕我沿南海路走看不清路標,建議我繞另外一邊走,結果走了遠路。走着走着,忽然想起幾十年前在電影雜誌讀過的一篇文章,作者江青──不是藝名藍蘋的毛娘娘,而是李翰祥脫離邵氏時帶到台灣拍《七仙女》的女主角。文章寫於她離婚後,盡數前夫的不是,其中最令我難忘的是生活拮据,連車錢也沒有,只得咬緊牙關步行到片場拍戲。她是國聯的當家花旦,走的不會就是我在走着的這一段路吧?又有點懷疑自作多情,因為依稀記得文中提到桃園,後來問焦小姐,她說桃園沒片廠,我才鬆一口氣──桃園即現在機場所在地,怎麼走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