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寫得好的書發出書香,舒國治的《台北小吃札記》打開則傳來陣陣廚房香,教人讀得饑腸轆轆。且因為坐在十萬八千里外的巴黎,遠水救不了近火,於是一面嚥口水一面發誓:下次到台北,一定要按圖索驥,好好吃它一個痛快──剛剛看到梵蒂岡發表的新七大罪,貪食仍然榜上有名,我這裏急急趕着當罪人,真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變成豬沒有人會施捨同情。然而既然是小吃,就像小喝小嫖小賭,可以名正言順有「怡情」的美麗藉口吧?
捧着書以眼睛覓食是一回事,去到當地準備付諸行動才看出嚴重問題。譬如師大路口「永和」水煎包,「所謂特別,是它純粹;也就是只包高麗菜。既不含肉末,也不擱蝦米,連香菇絲也沒有」,簡直像是私人廚師專誠為我設計的,巴不得拖着行李直接從機場奔往。但是一看開放時間,竟然是血淋淋的上午六時至九時半,那就非常傷感情了。周公與我的纏綿數十年如一日,總不成為了口腹之欲,一大清早棄他而去這麼絕情。基於同樣理由,華山市場的阜杭豆漿(五時半至十時半),內湖老張的酥餅(六時至十一時半),永樂布市對面「清粥小菜」(六時半至九時半),我都只好望梅止渴,不敢奢望吃得着。西諺「早起的鳥覓得蟲」一點沒有說錯,只是「你不能教老狗新玩意」也說得對,尤其是與床息息相關的玩意。
甚至上午十一時至中午十二時左右的東門市場張媽媽自助餐,和中午十二時至下午一時半的東門市場滷肉飯,我都不敢以身試法。不是日上三竿還賴着不肯下床,而是人生路不熟加上限時限刻,太缺乏優游的度假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