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寫《色,戒》,為了設計書中暗殺地點,特地畫了地圖跟老朋友宋淇先生討論。
雖說小說情節是虛構的,但作者腦子裏出現的場景,則是曾在實際生活中出現過的。將一個虛構的故事情節,安排到一個現實中的場景裏發生,寫作起來就特別容易投入,故事角色在自己熟悉的場景裏走進走出拐彎抹角,走廊在哪裏,樓梯在哪裏,虛實結合之後,下筆也就分外順利了。
張愛玲為《色,戒》安排的暗殺地點,在平安戲院左近,一個十字路口,一條是靜安寺路,一條是西摩路,平安戲院就在十字路街角上,旁邊一排店鋪,有「凱司令」,是一家西菜館,有「西伯利亞」,是皮草店。
在上海生活過的人,對那張簡單的地圖是很熟悉的。
靜安寺路就是今天的南京西路,西摩路就是陝西路。「平安戲院」解放後改成「平安電影院」,前幾年已經拆掉,原址,現在是西班牙時裝店「ZARA」。「凱司令西菜館」在「文革」時改名,變成「凱歌西菜館」,現在又改回了「凱司令」的原名。「西伯利亞」皮草店也依然在附近,與「凱司令」斜斜相對。
那一帶今天是上海最高級的商業區,梅龍鎮廣場、中信廣場、恒隆廣場等頂級商場都在那兒,常去上海的香港人一定很熟悉。所以,知道了張愛玲心目中的「暗殺地點」,再看李安的《色,戒》,任片場搭建多麼認真,依然覺出「假味」來,畢竟那不是張愛玲心目中拐彎抹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