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座隨筆:巷城嫂

客座隨筆:巷城嫂

她的本名很好聽,是月到中秋分外明的月明兩字,打認識她開始,便叫她巷城嫂而不名,是在舒巷城離開這世界之後,才認識她。
前十幾年,有時還會被邀請去講講寫作什麼的,台上的叫座力不夠,台下的小貓十幾隻中一定有個巷城嫂。一回,寒冬中去到鯉魚門公園開講,她也赫然在場。剛做金花油時,她上來了,我大喜。立刻抓住她做白老鼠;猛落嘴頭:你來自馬來西亞,皮膚又黑又亁,正好、正好……她死也不肯,我像拖一頭牛上樹,把從傳統美容中醫班的那一套學以致用起來,一張清水臉,從來不塗不抹的她,正是叩其兩端空空如也,是好樣的,才一回已見效。後來,她又上來了,這次,不用強拉,是半推半就,第三回,哈,她自動獻身呢,大概我的手藝真不錯,又肯治亂世用重典,更有回應了;我的出版社同事啦、親戚朋友啦、都問我是不是去換膚,她害羞的說。你瞧瞧,我那份得意就更別提了。
她說本來是上來與我談文說藝,不料我卻移情別戀,只恨文字誤我……臨老才急起直追改了行而且樂在其中、渾然忘我。
說起巷城嫂,不得不提花千樹,更不得不提張五常,他在好友舒巷城死後,特地開了這家花千樹,專門出版舒的遺作,還請了舒的未亡人來當編輯,經濟學家有財力不奇,這樣的情深義重當今之世能有幾人?你看連博益都關門大吉了,出版事業不易為,張教授在這方面卻一點也不功利,的確難能可貴。但願繁花開千樹,讓人間留下更多寶貴的資產。
巷城嫂能編也能寫。去年,被邀寫紀念亡夫的文章,誰知那編輯連這樣的紀念文章也要刪改,改得一向字斟句酌的巷城嫂啼笑皆非,忍不住向我發牢騷。彼時,同枱喝茶的一位友人,指着不遠處那枱,其中的一位陌生人說:這麼巧,他就在那裏……我呢,二話不說,跑了過去開門見山,快快拋下幾句走人。
人家夫妻間的瑣事回憶文章也能改嗎?你是編輯,巷城嫂何嘗不是,還資深過你呢……

蔣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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