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gh嘢之謎 - 陶傑

High嘢之謎 - 陶傑

許多位高權重的人,最後都栽在一個字上面,叫做High。
他為什麼這樣High?因為掌聲、歡呼,又或者在一片混亂中,下顯權威,上爭攞彩。
但是一進入亢奮狀態,首先是管不住一張嘴巴。香港的記者,少不更事,二十多歲的年紀,打一份工,總要出糧,在許多酒會場合,當事人前呼後擁昂首挺胸走出來,記者三百六十多個米高峯爭先恐後哄搶圍堆上去。
許多大英雄,就是過不了咪高峯這一關。見咪高峯而亢奮,偏偏一站定,四周的閃光燈隨之一片咔嚓亂響,他一生以來,歷史性的重大時刻,建功立業,對上一次,就是在母親的子宮裏爬出來的時候,看見她媽媽掰開的兩條大腿之間,一堆醫生護士圍攏過來的口罩,以及手術室的天花板,手術燈的一叢一百二十火共十二隻小太陽大燈泡。
人生至此,哪能不High呢?就像初生的嬰兒,鑽出子宮的一刻,張開肺活量的一聲裂地撕天的喪哭──有沒有發覺,BB生下來的這一刻,誰不是名嘴呢──他的口腔和聲帶也癢癢着,他要開金口,他是舉足輕重的權力人物,記者追問:請問局長處長委員長之類,對這件事和此一危機,你有什麼「回應」呢?

十年來,許多講多錯多的超級High王,就衰在「回應」兩個字。不是挪亞方舟遇上的史前大水,摩西出紅海之前的瘟禍蝗災,不過是一對野鴿子,在樓上的簷下野合的時候,牠們的鳥巢掉了下來,砸在一個農民的頭上,有什麼好「回應」的?
然而有許多人一聽見「回應」,就來反應,在咪高峯閃光燈裏發揮了初生嬰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張嘴嚎哭旳本能。可不要忘記,這開天闢地的第一聲嚎哭,對於這位BB,是他這輩子平地一聲雷的重要sound-bite。
隨後發生的事,卻慘不忍睹。只因禍從口出,事後要「補鑊」,但誠如英文說的:Thedamagehasbeendone,卻又懊悔不已。
卡通片《阿森一族》裏,主角阿森的女兒麗莎,看見她爸爸在發表一些很蠢的言論時,悟出一個道理,她說:「不要亂發言,最好保持沉默(keepquiet),默不作聲,令人懷疑你是不是一個蠢人,總好過作了聲,令人證實你真的是一個蠢人。」
十年來,為什麼許多「精英」,都一一淪為蠢人?因為前殖民地的英國主子,知道他們不是太聰明,從行政局往下,封了他們的嘴巴,不許他們亂說話。英國人走了,他們扯下嘴上的膠貼。精英們一High,馬上就「揩」,因為他們亂張嘴。記住阿森卡通的話:令人懷疑,比令人證實好。在一個愚昧的世代,戒High,才襟L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