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武1977年香港浸會學院(現為浸會大學)傳理系畢業,其後當了近20年舞台劇演員,又曾任電視劇演員。因為鼻咽癌後遺症影響,他現在不能清楚說話,但仍然樂觀面對。 撰文、攝影:冼麗婷
我1994年患上鼻咽癌,一直以樂觀積極心態接受治療,1996年順利完成化療療程以後,醫生說我頸以上五官可能會出現後遺症。8年後的某一天,我在街上走路,突然一陣風吹過,右耳不適,最後證實感冒菌入耳,出現弱聽。耳朵情況稍為好轉之時,口的問題又來了,兩年前某一天,醫生再宣告:「你的舌頭神經已經完全壞死。」從此,不受控制的舌頭變成嘴裏多餘的一團肥肉,我變得口齒不清,多說兩句話便口水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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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八十年代中在話劇《次神的兒女》擔演男主角,那是講述一個啞女的故事。三個半小時劇情,幾乎全部有我的戲份、我的聲音。曾經擁有舞台聲線,洪亮無瑕;如今就是練習一百次、一千次,我都不能把「林尚武」三個字講清楚。
耳聽不清,口講不明,沒有問題的眼睛有時看到的卻是世態炎凉。一位朋友知悉我的情況後說:「你在舞台上講得太多,配額用盡了。」那可能是無心快語。人擁有一張有用嘴巴,有時會講出無意義的說話;安然無恙之時,又忘記不要對人幸災樂禍。
當過香港話劇團首席演員,拿過1989年藝術家年獎演員獎(舞台組),扮演過八十多部話劇包括《駱駝祥子》、《北京人》、《第十二夜》、《城寨風情》裏面的大、小人物。今天若能恢復說話能力,我最希望演繹的台詞只有兩句,那是關於《莫札特之死》裏面的宮廷首席樂師薩利.埃利,他總認為上天處處待他不公平,細閱莫札特才華橫溢的樂章後,懷着又羨又妒的複雜心情,仰天長問:「點解?!點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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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因為患有先天性地中海貧血症;兒子還在念中學,我靠不穩定的兼職勉強維持一家三口生活,過着「食穀種」的日子。生活是很不容易,但夫妻倆誰也不放棄誰,並肩作戰,每天都在電腦前做一些不用說話的工作,就是抄寫也絕不介意。以我的能力,最快速度三小時寫好一小時的劇本;兩小時為一首歌作曲、填詞;一分鐘打75個中文字;兩天裏完成電影配音對口稿;短時間內繙譯《睡眠中致富》十餘萬字。
有口難言,前舞台劇演員心裏有一番內心獨白。我想扮演自我膨脹的現代阿Q,為自己解嘲、幽默一番:「我不發達是社會的損失,因為社會少了一個大善長;我決定大富之時,不會對那位冷言冷語的朋友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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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上天開始了一場博弈遊戲就當奉陪到底。慣了沉默內向,不能說話是有一點不方便,但並不痛苦。反正我一直希望向人證明自己最大的價值不在於擔當舞台演員,現在,何嘗不是另一個磨練機會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