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門劉紹銘在雜思錄從來沒有透露過的糗事:他曾為某老好文人出頭,力斥某君之非,後來才發現,曾向他訴苦的人,在他為他抱不平不惜得罪人之後,居然與奸人勾肩搭背,狀甚老友。
這樣的事,我這大半生人領教的可不少,五十年前,幾乎發動一次學潮來力撐同班同學,被打入了黑名單,想不到那同學後來竟然與掌摑她的訓導拍起拖來……我的弱小心靈,並沒有受到傷害而卻步。如今耳順已過,依然毫無優雅風度可言,一言不合,拍案而起,直斥其非,陳述大條道理時一眼看到苦主怡然微笑,一副逆來順受無辜狀,彷彿這一切與己無關。而我是狗拿耗子,唉,好在並不是大部份人都這樣。有人曾借用「直以友朋為性命,豈因才略掩文章」贈予我來表達感激之情,芳心才稍慰。
文章不一定是千古的事,可以只是一天一刻的事。但是有話不說,無是無非,似是而非又豈是可以容忍的?
善忘是好的,溫良恭儉讓也是好的,有風度教養的男人女人令人賞心悅目,更是好的。只是,每個人心中那一把尺,永遠的只放在心中,逐漸的那分寸會模糊了,逐漸的,索性不復存在了。
都說做為一個現代人,百忍成金。容忍比自由更重要,要妥協、要寬恕、要忍耐、見風駛舵、要這要那……這些教訓,埋沒了太多可以討論、可以爭辯、可以愈辯愈明的真理。
世事常變,人心太老練,太懂得埋藏;不容易揣度、不容易看穿,想落,又何必理會別人怎麼看,怎麼想呢,堅持自己認為對的事,何必害怕因此而被指指點點。
生存在人世愈久愈變得好像與歲月賽跑。什麼都怕來不及了,有些話今天不說,明天未必有機會說,有些事今天不做,明日隔天涯。
蔣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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