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個24歲攝影師HerStory　9個90歲慰安婦

兒時讀歷史，忘了問為甚麼只有HisStory才是History，寫HerStory會被當成串錯字。生於84年的韓國少女JesseChun也有這樣一個故事：她從來只想當時裝攝影師，卻在偶然下聽到韓國慰安婦一詞，她忽然像換了靈魂般對時裝不再在意，3星期與慰安婦朝夕相處，拍下她們美麗堅強的一面，感情深厚得喚她們為Halmuhnee（韓文：祖母之意）。Jesse的照片，告訴他人韓國慰安婦的往事，於香港以相展教我們反思：兩代女性的HerStory，是故事也是歷史。

記者：馮冠芝
攝影：王文忠
部份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Jesse'sStory
時裝女子一朝轉變

第一眼看見Jesse，覺得她其實像模特兒，更莫說以藝術角度拍攝社會題材。自小不熱衷歷史，兒時在韓國尚未讀到歷史，11歲便遷移香港，在國際學校念的是走馬看花世界史，18歲往紐約讀攝影，轉折間，她從沒聽過「慰安婦」一詞。至06年，她接了一項韓國時裝拍攝工作，回國前友人順口告訴她有關韓國慰安婦的事，教她多年來當時裝攝影師的志願，於一夕間轉變，「我第一次聽到這事十分震驚！當晚我上網搜尋慰安婦的資料，知道她們在遇到如此不幸的事後，仍勇敢活着！我被她們的堅強吸引！之後我推掉時裝攝影的Job，問媽媽借錢飛往韓國找她們。我也不知我能否拍攝她們，但我當時只想見她們，未見面前，我已將她們當成Halmuhnee了！」

■索女Jesse最尊敬相中「祖母」，她個性不熱情卻會將賠償全數捐出。

■昔日攝影作，Jesse說時裝照片不能說很多。

熱情嚇壞Halmuhnee

懷着一腔熱情，Jesse找到韓國政府為慰安婦倖存者提供的住宿HouseholdSharing。那兒共住了9位相依而活的慰安婆婆，她們的身體被殘害得不能生育，Jesse見到她們，熱情大喊Halmuhnee又要與對方擁抱。但往事教婆婆們不輕信陌生人。初見Jesse，她們只覺奇怪，「當時她們都在想：『這女孩來幹甚麼？』其中有人知道我的來意，亦立刻拒絕說不要被拍。」

Halmuhnee'sStory
熱鐵烙下體痛亦要說

就這樣，一個當時才22歲，衣着極潮，雖懂韓文但是十分鬼妹仔的Jesse，空降在幽靜小屋。沒有平地一聲雷，只有10公升眼淚。「3個星期，我每天都往那兒，與Halmuhnee同吃同看電視，和她們看相簿，聽她們的往事。」其中一名婆婆，年輕時她想當教師，在13歲時，日軍哄騙她往中國當工廠女工，並會提供教育。結果，她成了慰安婦，日軍用熱鐵烙其下體教她不能生育，摑她耳光害她失聰……往事不堪回首，說一次痛一次，但她們卻選擇繼續說，「『因為我們不要這種歷史發生在你、下一代、或其他女人身上！』她們這樣跟我說。即使現在她們還會發噩夢，身心還是痛，她們卻選擇活下來，說出去。」Jesse說着眼眶泛紅，我聽着，亦然。

■Jesse看Halmuhnee的相簿，細聽她們的過去。

■聽着「祖母」的往事，Jesse忍不住眼淚。

Jesse&Halmuhnee'sStory
蹲在廁所哭

生於太平盛世，不能想像慰安婦倖存者的傷痛是多大，然而，女人總讓你以為她是最脆弱的生物，她卻在浩劫中活下來，強得不能置信。Jesse與Halmuhnee的3星期相處，印證了女人的強，「我去洗手間，發現她們貼上了『現在我們用得舒服，但我們要關心下一代』來提醒大家節約用紙，我當下立刻感動得蹲在洗手間大哭。明明她們被他人傷害到這樣深，為何她們還能愛及關懷他人？」Jesse不平反問。她們不會對人熱情如火，卻會忍着痛當歷史老師、將日本政府以基金名義賠償的錢全數捐出……「我臨走那天，跟她們相擁，最初拒絕我拍攝的、一直不愛說話的婆婆則站在遠處看着，忽然她喚我過去，我心裏還害怕會被她罵，她卻抱了我一下，說了聲感謝。」

■Jesse不是拍紀實攝影，而是將慰安婦倖存者堅強的美麗展現人前。

弱枝強風生

歲月流逝，慰安婦倖存者逐一離世。9位婆婆都90歲了！再堅韌，亦敵不過時間。Jesse承諾用照片傳承歷史火炬。除了訴說她們是受害者，更重要的是告訴他人，她們是生還者！「大眾一直只着重於同情她們，但受害者的紗幕後，是堅強的面容，這輯照片，是要呈現她們身為女人的美麗！」在她們的住所附近，Jesse看到一棵又一棵沒有葉的樹枝，「我覺得Halmuhnee就像這些樹。你以為沒有葉的她們很弱，她們卻依舊佇立在強風中。」我看着照片默然，慨嘆世間有多少個Jesse？中國歷史，單靠斬了件的通識，怎能了？

1.相中祖母不愛別人稱她作慰安婦，她要來探訪的學生稱她為歷史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