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 眼 - 塵翎

開 眼 - 塵翎

曾經跟隨一些盲人到內地農村探訪,幾天相處下來,發現若干不是不曉得的道理,比如上天看來是公平的,拿走了視力會送上更靈敏的聽覺,人眼看不見,心眼卻特別敏銳。
好奇他們的夢境是甚麼模樣的?有人說的故事原來有色彩有聲音有形體,雖然我還是無從想像,那些打從出生就看不見的,如何在夢裏構築他們的有色世界。
最新一期《Colors》做了失明專輯,封面用上凸字,內頁全黑白,說是一個「沒有顏色的世界」,但看完之後,只覺得人生的色彩真不是要看出來,而是要活出來。那些散處世界不同角落的失明人,都實實在在活得精采又開放,在有限裏發揮無限。
這本雜誌常常令我眼界大開,說的多是尋常小細節,但只要把視線放寬拉長,就是一個廣闊而發人深省的世界。
我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視覺主義者,迷戀所有與視覺有關的藝術,觀察也是以看得見為依歸,挺害怕萬一失明,就會樂趣全失。如果像阿根廷作家波赫士那樣,年輕時讀的書夠多,老來即使徹底失明,仍可在內心反覆溫習喜歡的段落。前提是,讀過的書要夠多。
去年秋天在德國卡塞爾看了一部由他編劇的老電影《Invasion》,六十年代的黑白片子重新修復,影像風格凌厲,我喜歡得不得了,現在閉上眼仍能看得見男主角走路的樣子,如陽光下他那長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