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的英譯是《Lust,Caution》,譯者是JuliaLovell。我曾在〈英譯《傾城之戀》〉一文細說KarenKingsbury譯文之得失。她譯文不逮之處是用詞不當。「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她的譯文是:HongKong'sdefeathadbroughtLiusuvictory。「陷落」不是defeat,「成全」不是victory。此句的英譯應改為:thefallofHongKonghadbroughtLiusuasenseoffulfillment。〈傾城之戀〉的英譯既然是《LoveinaFallenCity》,真想不通Kingsbury為什麼把「陷落」譯為victory。
JuliaLovell的英文書寫比Kingsbury有韻味,病在中文的理解力稍遜一籌。有些誤譯,只要肯做research,是不難改正的。陶傑很欣賞民國年代上海遺留下來的一些譯名,如把AvenueJoffre定名為「霞飛路」。Lovell沒做這方面的考證工夫,霞飛路在她譯文中變了Hsia-feiRoad(拼音是Xiafei)。霞飛一定得還原為為Joffre,不能音譯,因為這是一個時代感覺的痕跡,正如香港的彌敦道不能譯為MidunRoad的道理一樣。
邁克在專欄中挑出的誤譯「碴子」着實不少,不必在此一一再表。Lovell的誤譯,有些是不能單靠research就可以改正的,真的需要不恥下問。佳芝把易先生帶到印度珠寶商的店子去,慶幸這爿店「總算替她爭回了面子,不然把他帶到這麼個破地方來──敲竹槓又不在行,小廣東到上海,成了『大鄉里』」。
「敲竹槓」是利用人家的弱點搾取不義之財。「小廣東」的「小」,在這裏義同流落異鄉的「弱」女子。「大鄉里」是土包子。譯文:Untilthepinkdiamond,shehadlookedlikeanincompetentbountyhunter,aCantonesenobodydraggingherpowerfulShanghaisugardaddytoatattygemstoneboutique。
譯文離原文太遠,因此看不到「敲竹槓」、「小廣東」和「大鄉里」的痕跡。(Sugardaddy是腰纏萬貫的老色鬼。)更應該注意的是Lovell的誤譯有些可能左右我們對佳芝跟易先生關係的看法。在她突然衝動的叫他「快走」前,她的心理狀態是:「但是就連此刻她也再也不會想到她愛不愛他,而是──」譯文:Butnowwasnotthemomenttoaskherselfwhethershelovedhim;instead,sheneededto-
接近原文的翻譯應該是:Butevenatthismomentshewouldn'twanttoentertainthethoughtwhethershelovedhim。「不是時候」是wasnotthemoment,跟「就連此刻」evenatthismoment有一段距離。張愛玲如在世,知道李安要用她的小說拍電影,一定會自己動手翻譯成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