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朝是否要用過紅海的力氣才能從床上爬到陸地?那段路,足足八千里路雲和月,真遙遠,太艱難。有否覺得早上的被窩特別癡纏到暈,死不放人?記得花生漫畫的CharlieBrown說過「我是起床了,但我的雙腿還在睡嘛。」每朝早,我們總是不完整地不情願地像要經歎息橋出午門捐軀地和相愛的床生離死別,軀殼狠狠的走了,眼睛腦袋心肝脾肺腎靈魂,卻戀戀的留。尤其在寒冷天氣警告之下,我總覺得同時在被警告:不要離床!如果"thisisanorder",多好;幾時政府才慈悲為懷宣布:聖誕佳節、假期心情、天氣太冷,上班被列為犯法行為……哈哈哈,發夢才沒那麼早。被窩那麼暖,暖得那麼迷人,迷人得那麼銷魂,就算不是芙蓉帳暖,都足夠媚惑得我們不願早朝。
我老實告訴你,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小、中、大學,我可是個說起床就起床的好孩子來啊!什麼要出動鑊鏟來鏟起身的招數,在我身上一律節省。本人每天總是精神奕奕地就依時依候彈起床,媽媽祖母傭人,都嘖嘖稱奇於我的天生異稟。加上樣子有兩毫子可愛趣致,學業成績又不俗,如果有「最受歡迎小朋友」獎,可能我還有本事撈個「鐵獎」躋身第四名,輸在不懂賣口乖扮cutie,而且錯在太多「為什麼」不夠鵪鶉聽話。媽媽有一位教心理學的朋友,我叫她AuntieX,當年和我相處了一個下午後,就為我起了一個外號叫「一百個為什麼」,後來媽媽告訴我的,我知道後的反應是:「為什麼呢?」那時我大概五六歲。此後,她們背後講本人壞話是非,都是referto我的外號的(如此說三道四的行為真要不得)。唉,但,好孩子的日子,俱往矣!
社會真是個磨人的醬缸。自從一入廣告行深似海,我早上瀟灑起床的撇脫與日俱減。一直以來,在下的精力過剩症簡直令我天生如吃廣告飯般厲害,人家工作至深夜、因通頂而low/nobattery有之,因拍廣告片+後期製作如剪片、做特技效果做到天荒地老而終於自動熄機有之,本人卻仍是活潑電兔一隻,跳跳跳,十分討厭,相當「反低潮」。工作20小時或更多,5am才放工,8:30am有大會開,沒問題,天涯海角永遠準時到。責任感和自律性其實是創作人極需具備的重要條件,我所認識、知道最厲害的創意高手,都有超乎想像出乎意料的紀律性,可以口無遮攔可以不擅社交可以過度社交可以脾氣臭(通常寸)可以toosimple可以sometimesnaive但不可以沒紀律。沒紀律的通常都不會成功到那裏。
近年我開始了戀床,雖然只限10分鐘,但周末從寬、平日從嚴。我終於明白什麼叫賴床,不,不是賴床,我嚴重得太多,彷彿是中了槍,攤在床上奄奄休息,睡得不好睡得少就更想睡下去,腰骨又痛,現在我明白以前的我,在起床方面其實沒付出多少紀律,因為根本不貪睡。(有說睡眠是還給死神的利息,做廣告透支又透支生命的債仔如我,可能要一次過本利歸還才可頂得住條貴利數)如今掙扎過後回望壯烈分手的高床軟枕,才更被Matisse的創作堅持感動。尤其晚年的他,被身體的條件否定得那麼厲害:手術、病患、年老,衰弱得無法再拿起畫筆站在畫架前創作,他就索性改為剪貼作畫,「工作室」就改在床邊,開始他的"paintingwithscissors",色彩鮮活地玩味幾何空間,變出另一種「筆觸」,一幅幅作品簡潔深邃,如春風如夏夜。Matisse作為"Fauves"(wildbeasts)藝術家一族的代表人物,原來野獸的放浪任性用來創作,實踐時卻紀律嚴明。出色的創作人,創作時是野人,執行時像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