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灼祥 拔萃男書院校長
喜愛聆聽大提琴家演繹古典樂章,是在一九九九年看電影《她比煙花寂寞》(Hilary&Jackie)後開始的。在此之前,馬友友用他的大提琴演奏曲目,亦具一定吸引力,是名牌效應的吸引力。不過,馬友友流暢的演繹,讓人感到,真的能打動人心,拉得好聽,仍嫌不夠。
《她比煙花寂寞》不算一套拍攝出色的英國電影,這無損大提琴演奏家JacquelineduPr囗形象,她的一生喜與悲皆與大提琴有關,感情生活的波折,與常人所經歷的一樣,並不怎樣。看過電影,意猶未盡,找來與她有關的書籍,包括她的姊姊和兄弟合著的《親切的回憶J.duPr囗:一位天才》,E.Wilson描寫duPr囗一生的事迹。
duPr囗的啓蒙老師BillPleeth對她一生影響,至為深遠。那七年對duPr囗來說,打下紮實基本功。在C.Nupen拍製的《追憶duPr囗》紀錄片中,duPr囗回憶跟隨Pleeth學習大提琴,改變了她演奏的態度:「我開始拉奏大提琴,我喜歡那美麗的聲音,與其他小孩練習,一點也不用費勁。跟BillPleeth學習後,我變得十分勤力,全神貫注,努力練習我的弓法。」儘管duPr囗被譽為大提琴神童,她日後的成功,她的努力不懈,方是關鍵,才有機會更上一層樓,達至每趟演奏樂章,皆能牽動人心的至高境界。
duPr囗追憶六十年代初,只有十歲的查理斯王子與安妮公主到電台錄影室觀賞她的演奏,查理斯把她的大提琴當作馬兒,騎着玩耍,遭受duPr囗嚴厲斥責。幾年後,查理斯在音樂會聽到她演奏海頓C大調,深受感動,決定研習大提琴,duPr囗對王子的改變,該感到自豪了。
電影中亮相的duPr囗,激情、任性,經常感到寂寞,自患上手部萎縮症(MultipleSclerosis)後,duPr囗性情大變,喜怒無常,但這無損她熱愛大提琴,可以的話,繼續演奏,不能演奏了,仍願意指導後輩研習有關大提琴樂章。
透過傳記,對她認識多了,透過她演奏的曲目,從Elgar、Brahms到Dvorak,聽出她處理曲目,有着如火燃燒的熱情──Pleeth說duPr囗的「純真」,自然的真情流露,最能打動人心,聆聽她多年前錄下的CD,仍有此感覺。duPr囗演繹的樂章,仍是最好,最能感動人的。
duPr囗屬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出色大提琴家,如今只能看從紀錄片得知她當日演奏的動人場面,聽她的錄音,拉奏大提琴曲目,激情洋溢。
二十一世紀,則是屬於王健的。
二○○五年十月二十三日第一次在文化中心欣賞王健演奏巴哈《第一無伴奏大提琴組曲C大調》,距離第一次在銀幕看《從毛澤東到莫札特》相隔二十多年了。由小提琴家史頓(Stern)以文化使者身份,到中國拍攝的紀錄片,打開中美音樂交流之門,促使王健有機會到美國深造。當年在史頓面前拉大提琴的王健,只有十一歲。
史頓最後一次世界巡迴演奏,該是二十世紀最後的一兩年,年紀老邁的史頓拉奏曲目,有點力不從心。而那時的王健,早已不再是紀錄片中的小孩,他已建立了自己的個人演奏風格,一如史頓所預測的:王健將會是來自中國的傑出大提琴家。
二○○五年十月二十三日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其後我開始研習大提琴,是希望對此樂器多點認識,從而了解演奏大提琴的藝術,然後明白:即使掌握最簡單的技巧,拉奏最簡單的曲目,一點也不容易),在演奏會上,我閉上眼睛,聆聽王健的演奏,進入他營造出來的感情世界,那裏一片清明,演奏者的熱情,對音樂的熱情,感動了我。兩年後,王健在接受訪問時說:「音樂最重要的不是它的完美性,而是動不動人,一場錯了很多的演出,但是它能打動你,與一場沒有任何錯音,但卻無法打動人的音樂會相比,我更喜歡前者。音樂只有在打動你的時候,它才有價值,沒打動你的時候,再精緻,再完美,也沒有任何意義。」
王健拉奏的曲目,無伴奏的最好,有關他的音樂生涯,港台拍攝的一輯,不乏感人場面。對藝術的堅持,是出色音樂家必備條件之一。相對馬友友的樂觀、入世,王健為人處事,比較低調,說他沉鬱,也許是錯覺。他處理樂章手法,與馬友友的明朗,明顯不同,低沉中確實帶點哀傷味道。
duPr囗與王健屬於不同兩個時代的大提琴家,對我來說,卻沒有時空局限,他們都是近年我最為喜愛的演奏家。儘管他們在處理同一曲目,演繹方法是那麼的不同,只要能喚醒我們沉睡已久的感覺,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