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從波蘭回來，送我一張照片，是波蘭名導奇斯洛夫斯基的墓地。我看後不禁驚呼：好豪華。一般式樣的黑雲石，簡單刻了名字和生死日期，厲害處是後方豎立石柱，上飾以導演常見的構圖手勢。這般高調顯眼，倒不像奇氏的做事風格，猜想是後來的人替他加冕的。
不是對死亡儀式特別迷戀，只是從前旅居巴黎時湊巧住在蒙帕納斯墓園附近，三不五時到那裏散步或發呆，漸漸養成觀墓思人的習慣。那真是個靜好而美麗的墓園，是很多巴黎人長眠首選。
有些墓看似新葬，卻鋪滿青苔，像法國女作家杜哈斯的墓，我初去看她時，找了好久也找不到，後來找到了發現名字都給蓋掉了，算計起來才不過去世十年，斯人竟已如此憔悴。哲學家沙特和西蒙波娃合葬之地就好得多，墓碑用料是經得起風雨的白雲石，長保亁爽光亮，又面朝主要步徑，不至太冷清。
不過怎樣熱鬧都及不上法國歌王Gainsbourg，墳前堆滿鮮花像個聖壇，天天有長情樂迷來打掃澆花除草，生前死後不愁寂寞。去看美國評論家蘇珊．桑塔格，必須先繞過他的墓。這一小段路，像從喧鬧走至寂靜，從人前走至人後。蘇珊那處是沉實無言的黑墓，不適宜喧嘩，位置也不好找，但貫徹她的個性，讓人覺得事情合該如此。
最近有朋友的母親去世，辦理喪事方才發現要找一個放置骨灰的地方也不易。死者的風格和尊嚴，到最後還是別人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