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文化隔閡,自以為是的翻譯往往鬧笑話,像《色,戒》英譯本示範的這一宗:王佳芝在咖啡館與架步的同志聯絡,「她到櫃台上去打電話」,應該是借用咖啡館的電話,以前香港的餐廳食肆都是這樣的,譯文卻畫蛇添足變成「她到櫃台的公共電話打電話」。「對鄉音感到一絲溫暖與依戀」,當然是來自廣東的她在上海難得有機會用粵語與人交談,譯作「她因為一把熟悉的聲音感到有點溫暖」,「鄉音」蕩然無存,「依戀」消失無蹤,完全到喉不到肺。
接她的車子來了,打開門「易先生坐在靠裏那邊」,譯者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有必要擺起大老爺升堂的架勢,興沖沖替他更換位置,「易先生坐在後座中央」。一座山似的霸佔中間位,人家上車絲毫沒有移動屁股的意思,這麼缺乏社交禮儀,難怪原文的王佳芝「只眱了他一眼」,譯文改成「她給了他一個長而怪責的眼光」。這樣的安排肯定更方便他以肘彎侵襲她乳房最肥滿的南半球外緣,被擠在一旁的她沒有飛出車外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美人恐防棋差一着,怕幾乎到手的獵物眼白白在指縫間滑走,「簡直需要提溜着兩隻乳房在他跟前晃」。如此令人噴飯的畫面,英譯卻變成索然無味的「為求達到目的,她不惜令他把鼻子埋在兩乳之間」──即使塗了香奈兒五號,也不必強迫人作這種零距離接觸吧?至於易先生的豪乳頌,原文「兩年前也還沒有這樣嚜」,譯文「兩年前還沒有這樣大呀」,似乎超越了唐突佳人的尺度,被恭維的乳房主人再芳心暗喜,表面也不能不抗議嬌嗔:什麼大大小小的,簡直沒大沒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