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蓮基爾的《拍硬拖》一九七零年初版,口袋裝我當然曾經擁有,這些年來美亞歐三大洲搬完一次又一次,早就不見了。剛找到的是九四年的重印版,想不到一翻開便停不了,半夜上床打算讀一段半段,結果欲罷不能晚晚看到兩三點。除了着迷她的文字,也因為文稿以時序編排,六十年代末我雖然住在比沙漠更不如的南洋荒島,這批電影倒大部份看過,而且神奇地上映時間幾乎和美國同步。一頁頁讀着,忘了的影片忽然在回憶地圖浮現,簡直聞到當時的空氣。
譬如《頂樓三人行》,一見到名字我就記得男主角叫基斯杜化鍾斯,一度被好事多為的電影公司捧為占士甸接班人。基爾這樣寫:「他長得像占士甸,但沒有受傷感,並且戲中他的角色不需要人同情或保護。甸常常『被誤解』,但你根本不可能誤解鍾斯。他是化身小狗的美國人。」又如被她形容為「這種電影會令人生青春痘」的《甜蜜十一月》,一聽我馬上能清楚說出女主角是珊蒂丹妮絲,同期還主演改編羅倫士的《狐狸》,是我生平第一次在銀幕上見到活生生的女同志。
石牆抗暴前的同性戀者,自然不會有好下場,基爾評《狐狸》扯上《金眼的反射》,「它們都關於同性戀的衝動如何導致兇殺」。後者被禁映,「封殺令引起尷尬,因為除了神學院,當今世上哪裏還有數目可觀的壓抑同性戀者?」那兩年似乎特多衣櫃騷動,開宗明義的《樓梯》和《謀殺佐治姐姐》之外,還有暗啞底的《秘密儀式》。奇怪十三四歲的小鬼頭怎麼都看過,而且竄進成人世界不但沒有迷路,也沒有留下需要勞煩心理醫生掃除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