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才以文字拷打簡盧治,這麼巧在二手書店找到寶蓮基爾六十年代末的影評結集《GoingSteady》,買回家翻開來,就見到她把盧先生的《可憐的母牛》鞭撻至體無完膚。那個時候他初出茅廬,在英國電視台拍紀錄片有點名氣,投身影壇被視為前途無量的生力軍,《可憐的母牛》是處女作,驚艷者眾,想不到一過到新大陸,就讓鋒頭最勁的影評人踩在腳底。
基爾由五三年開始寫影評,同時在電台評論電影,拜倒筆下的崇拜者雖然很多,可能因為太過犀利,一直沒有報刊敢請她當定期文字地盤工人。餐搵餐食的散工打了悠悠十五年,「我都幾乎死了心」,《紐約人》才禮聘她出任當家影評人。專欄多則每星期一篇少則隔周見報,直到九一年正式退休,不計「誤入歧途」跑到荷里活做製片的日子,寫了幾乎四分一世紀。評《可憐的母牛》是上任後的第四篇,先前盛讚高達、貝洛喬和貝托魯奇,對歐洲突起的奇軍獨具慧眼,不知道為什麼完全不過盧治的電,一開場就眼寃:「聽到Donovan唱基斯杜化洛格的詞,『別太苛刻,生命非常短暫,一世做人什麼也得不到……別太苛刻,他轉眼就會死,往往不比起初更智慧』,我有預感應該接受忠告,馬上離開戲院。」
初亮相的新秀慘遭柴台:「誇讚盧治的構思具尊嚴或者『寫實』,等如誇讚他作為一個藝術家的失敗。」隔了幾乎四十年翻檢她狠狠的批命,你不能不佩服那支下下籤多麼靈驗。不過我不喜歡盧先生倒並非受她影響,當時小青年一知半解喝《可憐的母牛》的奶,還真暈得一陣陣──既為唐諾芬那些軟綿綿的插曲,也為男主角泰倫斯士坦的氣質。